每個走過青春期的孩子，大概都有過這樣的經驗，就是為着「司機有落」四個字，在小巴上忸怩半天，然後，在一個不是你要下車的地方下了車。

我家女兒告訴我，她喜歡搭巴士，最憎坐小巴，原因就是怕叫這句「唔該有落」。完全明白，我十幾歲的時候，也有過這種體驗，千辛萬苦鼓起勇氣，說完，還會莫名其妙臉紅了一陣子。

那些年，我坐小巴免得過都不會坐最尾那排，因為座位又遠又凹了進去，開口大叫幾回，司機都聽不見。有時遇着惡死司機，回罵你一句：「大聲啲吖嘛！」對青春期孩子來說，絕對是頭號尷尬事。

怕叫落車「正義師奶」相救年紀漸長，這種「叫落車」恐懼也漸漸消失。不知從哪年哪月開始，我那句「唔該有落」愈叫愈大聲，不僅臉不紅耳不赤，偶然遇着穿校服的害羞女孩因聲音太小被司機責難，我還會插嘴：「人哋叫咗幾次，係你聽唔到啫，鬧人做乜啫！」

於是，我成了女兒眼中的「正義師奶」：「係呀，我哋一畀司機鬧，通常會有啲師奶幫口！」我想，是因為師奶們都曾經年輕過吧！

沒想到，我以為只是女孩子才有的青春恐懼，漸漸蔓延到男孩，甚至成年男子身上。

那天，聽一名網絡社工說這個案：他約了一名沉迷上網的青年外出，約會地點由青年家坐車10 分鐘便到，社工卻在下車地等了45 分鐘才見到他，原因，就是因為青年在小巴上不敢說出「司機有落」四個字，結果他在這循環線小巴上坐了好幾轉，等到有乘客在同一地點下車，幫忙叫句「唔該有落」，他才下得了車！

匪夷所思，卻是真人真事，也相信是冰山一角。

真人發聲app 代叫落車悲哀更恐怖從前，我們怕叫「司機有落」，但下車前，還是會鼓起勇氣說出口；今日，你不敢叫嗎？智能電話裏有個app 可幫你，不信，立即下載來看看，真的有個叫「司機有落」的app，仔細到「轉彎有落」、「路口有落」、「燈位有落」、「禁區前有落」、「橋底有落」、「巴士站有落」、「地鐵站有落」、「就呢度落」、「落得嘅地方畀我落」、「仲有邊度可以落」……所有關於下車的句子，都有，而且真人發聲，還有男聲女聲任君選擇，初聽，咁都得？再想，唔係嘛？

連說話的本能都沒有了，悲哀？不，已經超乎了悲哀層面，如果有一天我坐上小巴，旁邊是一次又一次的「司機有落」真人發聲app ，我覺得，那該是一幕恐怖片。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4年3月11日

原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