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講情】紮獅頭26年 「中獅毒」許嘉雄細訴舞獅演變、行規與禁忌:「不單腳、不眨眼、不咬獅尾」

2003年成立的雄獅樓,是香港唯一一家有店舖的舞獅頭紮作。走進店內,不少人都會以為坐在矮凳上做紮作的就是接全港九成獅頭訂單的許師傅,因為人們總認為師傅應該是較老的那位。坐矮凳上的是許嘉雄的父親,承接他爺爺那一代經營武館(香港鑒藝體育總會)。在父親、爺爺和太爺耳濡目染之下,許嘉雄還很小時便已對舞獅著迷。

對獅頭著迷程度有如「宅男」
「我在一個武館家庭長大,所以三、四歲時已開始接觸舞獅。到了六、七歲時,我對獅頭產生興趣,經常會拆開舊獅頭來研究,那時從未想過會把紮獅頭變成一份職業。」許嘉雄說。回想自己小時對紮獅頭的著迷,許嘉雄說自己就如一名「宅男」:在家不論甚麼時候都在紮獅頭,睡床上又有獅頭。愛紮獅頭的他上了中三後的第一天時跟父親說,他不唸書了,他要紮獅頭。「父母當然是反對的了!我媽媽甚至用木棍打爛了我做的獅頭,說我紮獅頭紮到瘋了。不過我當然沒理他們,繼續紮獅頭。」他曾想過拜師學紮獅頭,但那個年代,師傅不會把自己的手藝傳承,於是許嘉雄便決定繼續自學。十四歲那年,他帶著得意的獅頭到紙紮舖,卻沒有一間肯買,然後有一家紙紮舖的老闆跟他說,紮獅頭賺不了錢,勸他學殯儀紙紮。

「那位師傅說得對的,因為到我學有所成時,剛剛大陸開放,人們把獅頭拿到大陸翻版,價值跌到數百元至一千元,一個獅頭已不如以前般值錢。」原來,從前的獅頭一個約一萬五千至一萬六千元,在那個一兩金值二千多元的年代,一個獅頭可買五、六兩金。那是因為以前的獅頭講究手工,要實淨和耐用。「以前的獅頭精緻得有如一件藝術品。那時,舞獅是武館為了展示自己的實力和比武用的。若兩家武館的獅在街上碰面,很多時都會演變成比武,因此獅頭必須要夠結實,抵得住碰撞。現在的獅頭手工沒以前的複雜,亦輕巧了,因為舞獅的年輕人多了,而舞獅亦漸變成一種運動,跳躍多了;耐用不耐用已經不重要,因為獅頭的價值低了。」

不過,許嘉雄並沒有因此失去對紮獅頭的熱誠,他下班後繼續做獅頭,並在筲箕灣永華商場買下店舖做獅頭,直到後來生意不錯,他便辭職,全職做獅頭。紮獅頭主要有四個步驟:紮 (紮竹架)、撲 (黏紗紙)、寫 (畫出色彩和花紋) 和裝 (裝配件) 。紮一個獅頭約需八至十天,快的話,許嘉雄七天都可以完成一個獅頭。「以前的獅頭很貴,武館每年採青得來的利是錢都給了紙紮師傅,因此武館上下都對它珍而重之,師傅甚至會買一個木箱來收藏獅頭,我們一年都見不了它兩次,如果它稍為有少許損壞,我們會很心痛!現在不同了,物質豐富,獅頭相對便宜,人們不再珍惜它。」

為了舞獅和紮獅頭廢寢忘食,甚至放棄學業,許嘉雄說喜歡舞獅的人,都對這傳統藝術有種說不出的情意結。「我們為了舞獅可以不吃飯,、不談戀愛,我們這一行稱之為中了『獅毒』,很難脫身的!舞到四、五十歲,我們仍然會帶子女一起去舞獅,世世代代傳下去。」

舞獅不眨眼不咬獅尾香港舞獅再度抬頭
除了獅頭的手工和輕重不同外,原來現在的舞獅形式也不同了。「我們以前舞的叫『南獅』。舞南獅是武館展示實力的方式,因此學舞獅前必須學好功夫,師傅才會讓你舞獅;相反,北獅就是舞出動物的形態,很可愛的,連獅身也毛茸茸的。約二十年前,有些人將兩者混合,成為『南獅北舞』,舞法和技巧的變化多了。」

七、八十年代,香港的舞獅文化輝煌,是亞洲區數一數二的。不過,到了八、九十年代,馬來西亞經濟蓬勃,出口自創的梅花樁舞獅文化,迅速成為各地的模仿對象,連帶馬來西亞的紮獅和舞獅業都興盛起來,而香港就相對地失色了。「以前,香港和澳門都會用一些條凳造出一個『青陣』,但當馬來西亞創出樁陣時,舞獅便變成了雜技一樣,吸引了觀眾的眼球。不過,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人們看得悶了,又想看傳統的舞獅,這又再帶起香港獅的聲名。每一家武館的舞獅都有自己獨特的腰馬、步法和鼓樂,你一看便知它是來自哪一家武館的,相對來說,馬來西亞的就比較千篇一律。」

舞獅舞了三十多年的許嘉雄,現在是醒獅教練,服務範圍有學校和社區中心。往日,舞獅被視為比武的一種時,有些動作是被視為挑釁性的,因此亦成為禁忌:單腳(形態像是要踢對方的獅子)、眨眼(怒目),和咬獅尾(動作就如把對方的獅子視為雌獅,是十分侮辱的舉動)。「以前若做了這些動作,便會打起架來,有時連獅頭都放下就打了!不過現在的人不會了,大家都很有禮貌的。」

獅頭如家珍手藝傳承寄望姪兒
曾經很希望香港會有人向他買獅頭的許嘉雄,積累了二十六年經驗後的今天,全港獅藝界和學校有九成的都向他買獅頭,客戶遍佈澳門、新加坡、馬來西亞、澳洲和美國。

現時,許嘉雄除了做獅頭,還會把這門手藝授徒。雖然,能堅持學到底的人不多,但他對這行業的前景就很樂觀。「在香港手做獅頭的人只三個,開店做獅頭的就只我一個,所以客源是很充足,問題是我做不做得來。」手藝傳承方面,他寄望十七歲的姪兒許兆基。彷彿遺傳了許嘉雄對獅頭的著迷,許兆基每天放學後都會到雄獅樓紮獅頭。學師四年、在行內被稱為「老虎仔」的許兆基認為,紮獅頭有很多不停重複的工序,有點苦悶,因此要成為一個獅頭紮作人必須要有耐性。「我出生於舞獅世家,聽著鑼鼓聲長大,小時沒甚麼玩具,就只有獅頭玩。看著叔叔紮獅頭,我當時不禁想,如果由我自己親手紮的獅頭,不知會怎樣?我希望將來能像叔叔一樣,讓紮獅頭成為自己的事業,紮出人們一眼便認得出是雄獅樓出品的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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