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講情】【特色行業】上環:光華印務 從一而「鍾」 一區一行一個女人

創立61年的光華印務,見證了香港印刷業的興衰和變遷,如今由創辦人任朝光的兒子任偉生打理,是香港碩果僅存的活字印刷廠。任朝光原籍鶴山,二次大戰後、約1947年來港,跟同鄉一起做印刷。「鶴山有四大行業:印刷、賣茶葉、照相、賣古衣(在當舖沒被贖回的衣服、棉胎等),而我爸爸就選了印刷,初時在德利印務公司當排板員,成為行內數一數二的排版員。」在任偉生口中,爸爸是個很勤力的人。「我有六兄弟姊妹,在鄉下又有嫲嫲,所以當年爸爸的生活擔子很重。」

一個機位、一部印刷機、一個字櫃自立門戶

1954年6月,德利因「業務欠佳,日後能否好轉未能預料」而解僱任朝光,並附上一個月工資及遣散費用。「危中總有機,不久之後,我爸爸便決定自立門戶,以前要創立自己的生意不太難,因為當時有些人租了一些舖位,會把用不盡的空間分租出去,而我爸爸就在一家印刷廠租了一個機位。印刷廠有切紙機提供,所以我爸爸就買了一部『手落照鏡』(要人手入紙的)印刷機和字櫃,光華印務就是這樣誕生。」

自稱「飲印刷奶大」的任偉生,還是小學生時便要幫爸爸處理印務。 由於是家庭式印務,光華總是全家總動員,直到任偉生的兄弟姊姊各自立門戶後,約在90年代中期,他便從爸爸手上接過生意,結婚後仍然打理下去。任偉生知道光華是爸爸的心血,爸爸亦看得出他很勤力守業,把商業登記轉到兒子名下,很順理成章。「我這個人很專一:出生在這一區便一生住這一區,入了印刷行業便一生做印刷,當年愛的女人仍然是今天愛的女人。」

家庭式印刷、鄰里親情、人情味、學習態度都隨時間流走

從10歲起在印刷廠打滾,一做便做了半世紀,任偉生親身經歷、亦親眼看到香港的變遷,特別是家庭式印刷業的式微。「回歸前生意好得很,我們要購入兩部名叫GTO的德國製柯式印刷機來應付訂單,很多時亦會加班工作。有一段長時間我晚晚印到天亮,然後到這附近的茶居飲茶,再回來工作。我們相信多勞多得,自己不投訴,鄰居也不會投訴印刷機的噪音。不過,2000年後,這一帶多了外籍人士居住,晚上若聽到機器的噪音,他們便會投訴。回歸後,隨著電腦化普及,人們印刷不再需要依賴印刷舖,另外市場上多了集團式經營的印刷公司,以極低成本吸引顧客,因此生意開始下滑。」

任偉生不得不承認,時代變了,很多東西都被淘汰,成長的社區逐漸變了臉。「以前中上環以手作行業為主,例如印刷、造酸枝座、造木箱等,現在則是藝術氛圍較重的,如畫廊、悠閒咖啡店和酒吧等,整個社區的生態都變了。以前我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很寧靜,現在可不同了!」

不同的,當然還有孩子對父母親的服從性。「我們那一代對父母親的服從性很高。那時我們是燒柴的,爸爸一走進廚房拿『武器』,我們便不敢說話。現在不同了,小孩不能打、不能管教,令他們恃寵生驕。萬千寵愛在一生,只會害了新一代,反而嚴厲一點,可以給他們一點鍛煉。」說到這裡,任偉生不禁想起小時要幫爸爸從雜亂無章的字粒海中找4,000個備用中文字粒,沒有不找的理由,亦沒有找不到的理由,能耐,就是這樣煉成的。

盡力守業卻不敵歷史洪流香港活字印刷曾經光輝過

「誰會珍惜,當你還擁有?將要逝去,總想挽留。」任偉生邊道出歌詞,邊道出隨生意下滑,他為光華印務尋找的新出路。「窮則變,變則通。恰巧近來興起文化保育,人們對活字印刷產生興趣,我便開始了活字印刷工作坊,與長春社和聖雅各福群會合作,另外我亦自己策劃了導賞團,推廣社區文化。」

任偉生認為,做一份工作,最低限度要養活自己,而早在2000年時看到印務生意只會不斷下滑的他,坦白說不會強迫子女死守光華印務,不過談到光華要結業的那天,他語帶絲絲不捨。「爸爸多年前創立的,到我這一代卻守不住了。我一直堅持,盡力守業,無奈新舊交替,歷史洪流把很多我們曾經認識的都淹沒了。活字印刷早已被淘汰,而我現在做的,就是向行外人推廣活字印刷的文化,讓他們知道這中國其中一個四大發明,在香港曾經有段光輝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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