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憂鬱的眼神
那憂鬱的眼神

民是我的外甥,從大陸逃亡到香港。曾經做過金屬電鍍廠的學徒,感覺身體不適應,便轉到皮草工場學做毛毛匠。他入行時皮草大衣出口業仍十分蓬勃,日本是最主要的買家。

民做事認真、勤勞、忠誠,得到師傅的賞識,很快便學會了這門手藝。當時一個原籍浙江的香港商人在大陸設廠,專營皮草大衣出口生意,需僱用大批技工。民被僱用後被送到浙江加入生產線。他憑著優良的技藝與勤勞,受到重用。

僱主在浙江餘姚縣附近有宿舍,免費提供食宿。民於工餘時間到處瀏覽,認識了一位本地姑娘並熱烈追求,打動了芳心,最後結成夫婦。

民不希望終生只為他人打工賺錢,有志自立門戶。他在廣東的故鄉開設了一個小型的加工廠,除了應付舊老闆的定單之外,也接受其他客戶的定購。生意很快便走上軌道,入息比以前大大改善。

好景不常,皮草大衣出口業隨著消費者口味的改變而迅速衰落,加工生意直接受到影響,紛紛結業。民的公司也難逃厄運,壽終正寢。

 工廠停產後,民便需另尋出路。香港一向人浮於事,要找一份合符心意的工作比登山更難。民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對任何正當的職業都不會拒絕。往後他曾幹過的工作包括有倉務員、售貨員、工廠工人∙∙∙∙∙∙工資僅可糊口。

民一向都感覺健康良好,連左肺曾經受過傷也一無所知,直到體檢才發現傷痕。醫生建議必須把它割除以免後患。他雖然百般無夸,也只有照著做。好在手術成功,使他逃過大難。

聽說大難不死的人必有後福,認識民的人都但願他如此。不過,民似乎命中注定要承受比人多的苦難,以至一波未完一波又起。多年前他曾進入大陸為公司收賬,回程時遭遇交通事故,腰椎受傷,需入醫院救治。好在,吉人天相,傷勢經治療後能夠逐漸復元。

我移民加拿大之後,每隔幾年都會回去探望民的一家,受到他們熱情的款待。每次看見他除比前蒼老之外,滿臉憂傷,顏容憔悴。從他憂鬱的眼神中不難讀出,只有生活的重重壓力才可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

在我們誠意邀請下民和妻子在今年初夏來到了加拿大。我們曾結伴同遊北國的湖光山色,還一起在渥太華同祝國慶日。他們此行滿載而歸,感到非常值得。

想不到,兩天前妻子和民的妻子通電話時,又聽到他在工地意外受到硬物擊中,傷及舊患,要送院治療。知道後我整夜睡不成眠,一直想起他連續不幸的遭遇,並祈求上蒼垂憐這個命途多舛的外甥,使他平安度過這場浩劫。

原圖:互聯網

(本文純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港人講地』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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