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接種為何遲疑?
疫苗接種為何遲疑?

本文作者為香港科技大學經濟學系前系主任雷鼎鳴


香港人口七百五十萬,若全部人都接種兩劑新冠疫苗,便要一千五百萬劑,但如要達到群體免疫效果,一千一百萬劑已勉可足夠。不過,這個目標恐怕不會達到,從二月底至今四個月,在本文見報日,也許才會挑戰三百五十萬劑的接種總數,離開群體免疫遠矣!


有一個專有名詞,正好用來描繪此種現象,它叫「疫苗接種遲疑」,是世界公共衞生專家頗為重視的情況。不肯打針接種疫苗,據研究顯示,並非落後國家才會出現,富國人民反而往往更為遲疑,但貧富也似非是否願意接種疫苗的主要因素。美國科技發達,去年一些調查顯示她六、七成的人口都不願打針,但隨着去年年底今年年初大爆發死了這麼多人後,美國人民也學聰明了,不但戴口罩從抗拒變成習慣,社交距離也保持得不錯,至今打了第一針的已有一億七千萬人,完成兩針接種的也有一億五千萬人。有部份地區,例如三藩市,打了第一針的已有七成多,第二針的也有六成多,接近群體免疫。不過,在全國範圍,接種速度已在下降,接種遲疑又再顯現。至於中國,起步比美國晚,但後勁凌厲,上周末已突破十億針,以每天幾千萬的速度,兩個月後達至群體免疫,應無困難。疫苗遲疑似在中國作用不大。為何中國人民如此信任醫療界及政府?值得研究。


在香港或世界其他發達地區,若有遲疑,有關當局及專家多會以科學態度及用證據解釋為何接種後所承受的風險遠低於不接種,例如,香港打針後死亡人數按已打針人口的比率,遠低於不打針的死亡率,此種化解疫苗遲疑的手段是硬橋硬馬用證據去說話的方法。對崇尚科學精神的人,這方法是最有說服力的,但它卻未必是對所有人都有效。我遇見的朋友中,大部份不用勸告也會趕緊去打針,有些則身體的確有問題,例如免疫系統有事,不願去,更有些是道聽途說,以為自己做了別人的白老鼠,又或誤以為疫苗有蝙蝠或老鼠等恐怖成份,說甚麼也絕不會打。當然又有一些是政治上腦,攬炒思維未脫,不打針成為一種報復性的政治行動,這些人還會鼓動其他人拒絕接種。


要說服一些無端恐懼或別有用心的人是費時失事的。用科學實據說清問題作用也不大,我們要明白,疫苗遲疑的性質與「流言」的特性十分接近。


多年前我的舊同事呂宗力教授贈我一本他的鉅著《漢代的謠言》,宗力兄是研究中國歷史上謠言、流言、妖言、訛言、讖言的專家,我讀後才知其中大有學問。


把打針說得如何危險的,可歸類為流言,各種流言都有共通點,最重要的是,事實並不重要,虛假的流言也可武器化成為宣傳戰中有效的工具。要謠言止於智者嗎?沒這麼容易,朱熹把流言定義為「浮浪不根,不斷流動」的言論,你連誰是始作俑者也不會知道,闢了一個謠後另一個版本的謠言又會出現,今天西方國家對中國的一個接一個的抹黑也是跟着同一套路。流言也常利用政治符號去傳達訊息,從前有些人用掩一隻眼便是想利用所謂「爆眼女」的虛假事件去傳達訊息,而這些訊息都有一定的攻擊目標,無論流言怎樣變,它的攻擊目標卻依然會相同。在疫症上,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總是要用「武漢病毒」一詞去搞抹黑,又不斷重複「實驗室洩漏」等無根據的論述,香港某些人所用的「谷針」一語,又是充滿政府企圖的符號。你若認為他們這樣做沒有道德,又不科學,你便是在對牛彈琴了,他們不會聽你的。


美國因為死的人多,與疫苗遲疑有關的流言會不攻自破。中國人民信賴政府與專家,更少疫苗遲疑。但香港兩種條件都缺乏,死的人數既不足以造成恐慌,不少人對政府也毫不信任,自然化解不了疫苗遲疑的問題。政府所用的宣傳手法也並無針對流言的特性,所以十分低效。


政府不敢用較果斷的方法也許是受其心魔影響。它以為「強迫」市民打針便是違反了個人自由的原則,其實這邏輯似是而非。沒錯,若有人自願縮短陽壽,不去打針,我們沒有權利改變其決定。不過,不打針會對社會造成負面效應,傳染率高了,生活及經濟都大受影響。拒絕打針的人活脫脫便等於在公眾人士面前吸煙吞雲吐霧破壞別人健康,社會要他們付出代價,十分合理。


商界有人捐出巨獎鼓勵打針,這是好事。政府不把那每人分得的消費券與接種疫苗掛鈎,是大大的蠢事。不肯打針,又無特別的健康理由,便不算好的市民,為何要派五千大元給他們?為今之計,政府應對沒有打針的,保持多種限制,有打的,則事事予以方便,這才是有效通過激勵消除疫苗遲疑的有力方法。


原文轉載自《頭條日報》 2021年6月25日


原圖:政府新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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