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行會成員湯家驊為什麼會公開指稱行政長官是魔鬼（Devil），許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按照湯自己在事後的解釋，不外乎有兩點，一是在他自己facebook中解說：「始料不及，原來也有不少人『關心』我的言論；一句閒言戲語竟然引來文章處處。」這個解說，後半部是事實，因為回應湯的「魔鬼論」，遠不止個人《明報》筆陣的一篇評論，就算在本人專欄刊登之前，已經在網上有全方位的報道和評論，往後幾天的評論就更多。但究竟是否「閒言戲語」，個人就不敢相信，因為「魔鬼論」是出自董建華副主席創辦的「思考香港」的訪問，為香港而思考，又焉會是「閒言戲語」。

而湯另一個解說，就是其他人的英文不好而誤解，他說「當然唔係話林太係魔鬼」，「如果你識英文嘅話都會明白我講咩」。筆者英文可能欠佳，但陳志雲先生在他的「志雲頻道」都有拍片評論（《特首同東方昇都係魔鬼？》），而且講得更學術、更深入。陳志雲先生是香港大學英文系高材生，我在1981年曾在香港大學陸佑堂一睹陳先生以英語辯論而奪冠的風采。我們台下的港大、中大學生，聽了陳志雲的漂亮牛津腔英語，真是神為之奪。而陳志雲畢業之後也當上港英政府的政務官，這份學歷和履歷，大概不會英文不好而誤解吧！

湯先生只需向行政長官解釋

如果當事人兩個解釋都不合理，那真相又是如何？一位心理學家朋友事後傳我一個短訊，她又有另一番解釋：「可能是弗洛伊德式口誤（Freudian slip）。」

在維基百科隨便查一查，所謂弗洛伊德式口誤，根據心理學泰斗弗洛伊德的解釋：「一個人平時不經意間出現的諸如口誤、筆誤、動機性遺忘、童年回憶遺忘等差錯並不是無意義的，而是受到其潛意識的影響。例如，當某人在開幕式上出現口誤，把『宣布開會』說成『宣布閉會』時，這代表了他心裏事實上不願意召開會議。」如果此說可以解得通，那就是湯家驊自己在不為意的閒話中露了真言。

是無心之口誤也好，還是不經意的心底話也好，湯先生其實不必公開解釋，而只需向行政長官一人解釋即可。行政長官是當事人，她不介意，其他香港人只是觀眾，就更不會介意。

湯先生的「魔鬼論」已經不必再去追究，他的解釋聽過就算，但湯隨後的「補飛」言論，所牽引出的問題對香港未來前途就更為重要，更值得我們深思。

湯家驊所謂的「文章處處」的其中一處，是「經濟通」的一位專欄作家余君雋先生的「政是有心」專欄，他的文章〈誰是魔鬼？〉倒數第二段：「湯家驊的言論正正反映他不充分了解北京強推『愛國者治港』的意圖，仍然以民主派人士的思維看，完全沒有大局觀念。」而另一位熟悉北京政情的朋友也在網上留言指出，「湯對中央建構『愛國者治港』的論述不甚理解，仍活在其民主派自我想像當中」。這兩種講法，其實都點出湯家驊整個思路的最大問題。

建制派中人怎可能自稱不愛國？

湯家驊自己本人可能真的搞不清什麼是「愛國者」和「愛國者治港」，他回應「香港01」的訪問時說：「『開明派』不一定是愛國，建制也不一定是愛國，是否愛國與政治派別無關係。」

「開明」是一種態度，不一定和政治立場有關，在此不展開討論，但「建制也不一定是愛國」就大有問題，甚至是錯得很離譜。顧名思義，建制派的定義就是支持香港這個政治建制。什麼政治建制？當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之下、一國兩制的香港特別行政區」這個建制，建制派中人，怎可能自稱不愛國？

過去中央對反對派的態度是包容和容忍，對愛國「真糊塗」或「裝糊塗」還情有可原，但事到如今，中央政府已經由包容、容忍到忍無可忍，於是《國安法》頒布於前，選舉辦法完善於後，「愛國者治港」已經確立成為不容妥協的政治原則。在一再講清講楚之後，仍然講「建制也不一定愛國」，那恐怕又要請上述那位心理學家出場去解釋一番！

建制派的大門是打開的，這裏可以把之前介紹深圳十大觀念那一句「來了，就是深圳人」借來一用，「來了，就是建制派」，不論來之前是「民主派」還是「反對派」。

當建制派是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建制派政治人物應該對自己的政治身分感到光榮，對此珍之重之，怎可能搞到像曼聯球星轉投修咸頓，表現羞羞答答、委委曲曲，老是說我以前在曼聯乜乜乜！我們以前曼聯物物物！

好不好，可以是主觀的，但來不來，就是自己選擇。對一些已經作了選擇，但又老是緬懷過去的朋友，我通常都送上蘇東坡的《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來開解：「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心安，就不會思前想後、諗三諗四；心安，就可以踏踏實實，做個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建制派。

原文轉載自《明報》 2021年5月6日

原圖：政府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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