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教育評議會主席何漢權
銅壺滴漏，時間卻飛逝。2009年，通識教育（下稱通識科）正式登上新高中文憑試殿堂，與中、英、數三公並列，成為四大核心科目，獨立必修、必考，進入大學門檻的新貴，轉瞬已超越10個年頭。今天，通識科終於出現真正的四大改動：一是減省內容一半；二是評核由五級改為及格與不及格兩級制；三是設指定適用教科書，即比照其他各科，要公平地受教局審書機制規限；四是取消通識科科目名稱，省卻不停的爭議。還不到半年之前，課程檢視專責小組就通識科所提的意見，大抵是一切不變，如今卻出現四大改動，社會有點錯愕，但從教學專業角度看，筆者認為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意外者，通識科邊行邊出現愈來愈多的問題，專責小組對通識科的改動意見幾乎就是紋風不動；情理者，通識科實在需要大改動，從而有利於學生的學習，以及教師的設教，還原到通識教育的初心。
10年下來走樣變形
溫故方能知新，九七回歸，董先生關心教育，無人懷疑。於是，教改卷軸翻開，各畫師們躊躇滿志，落筆長空劃破，事事重新啟航，究竟航路設定是否具落地的教育實效，並如願達到目的地？抑或是逆向而行，漫無邊際，愈學愈不通？這需要實踐檢驗道理，10年下來，通識教育設想的廣闊天地，由於政策、課程與考評設定的失誤，使得通識科愈塗愈鴉，走樣變形，害了學生，苦了教師。
在通識科於2009年全面實施之年的倒數4年，即2005年5月28日，筆者早已在《信報》此欄有所記述，並提出看法，題為〈通識科金裝上陣 國史倉皇落馬〉，頭一段是這樣記述的：「教統局發表《高中及高等教育新學制——投資香港未來的行動方案》（下稱諮詢文件），即『三三四』新學制第二輪諮詢。教統局局長聯同教統會、課程發展議會、考試評核局等三大諮詢及決策組織的主席，歷史難見的一起召開記者會，向外界公布諮詢文件的內容。可能是陣容鼎盛，齊心就有強勢的效應使然，加上銀彈的效應，學界對諮詢文件持反彈意見的，並不多見。」但筆者在該文亦提及，「但從教育前線工作者看，錢銀加碼超過20億元，諮詢文件倡議新制的種種，是否等於對香港教育的良性投資，學生學習素質有所提升？中間還有很多令人憂慮的地方，通識科的行動方案，還是犯駁處處，矛盾重重。」
事實上，「三三四」新學制的推行就是要盡量減輕公開試的殺傷力，好讓學生能釋放學習空間，多元發展，但當年的通識科行動方案是：三大範疇六大單元、專題研習，全部要考。從香港教育史看，沒有一個學科及得上這通識科的龐大體積了，內容幾乎無所不包，該科甚且有額外的任務，就是要聯繫到其他學科的學習經歷，如按通識科課程的配置圖，該科就是要扮演超級聯絡人的角色，如此恢宏鴻圖的一科，教師如何教，學生如何學？香港各大學入學門檻高，追課程，搶成績，對核心科目而言，更是力度要加大，耗時要增添，通識科設考的前提，念茲在茲的，就是通過考試，對一位中四、中五學生而言，摸索兩年，就是中六就上場公開考試搏鬥了，通識科的考試成績能貨真價實嗎？十多年前通識科搭大台，教師必須受訓唱戲。
只顧批判有意義嗎
超越諮詢、教育現場試驗，10年的觀察，一些通識教師的教學功力及行徑又如何？大家心裏有數。通識科課程教學目標，一句話，千斤重，是培養學生的批判思考（Critical thinking），師生領受兼學習，多鍛煉，就可心滿意足，自我感覺良好，通通過關？當年支撐通識科落地的諮詢文件又說：「香港已於1997年回歸中國。身為香港公民的學生，也需要對現代中國及世界有更深入的認識。」
只顧批判的教育，可行嗎？有意義嗎？結果又怎樣？對現代中國的認識盡是黑暗，都是醜陋，這叫批判思考？左批右判，特區政府當然不好，中國及共產黨更是不好！而對「世界有更深入的認識」教育意涵，就是獨沽一味，西方民主既美麗又善良？其他就什麼都沒有了。「通識科」科目名正言順，存在決定過程亦直指結果，學與教也堪稱已通通識的了。夜闌人靜，過去10年，看看香港學生的中英數理化生史地公藝體等各科學術成就，究竟如斯光景？是通通進步，抑或通通退步？
匆匆10年已去，「通識科可設置，宜修宜學不宜考，就算必須考，充其量只能定及格與不及格便可」；當年與今日，筆者的觀點不變，若把通識變成航空母艦，中學的師生如何掌控，但要通識科改裝成普通的艦艇，成為常態的一刻，通識科的名號是否還有必要存在？
至於通識科要搜集資料的天天新款、日日折舊的結構性問題，如何是好？通識科現今的資料庫的靠山之一，即新舊媒體的取材報道，當中盛載多少的具教學素質的軟、硬實力，以及由此衍生的價值觀又怎樣，大家同樣心裏有數，半點事實，甚或並非事實，都可造成即食「全真」的通識教材，引發加狠加辣的評論，從教學專業角度看，這是一個值得思考並要面對的大課題。當決定通識科未來的定位與發展，上述疑問不能不解答，眼不見就說乾淨。最後以「通識科由神化、異化到常態化」作結。
原文轉載自《信報》 2020年12月5日
原圖：中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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