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言論自由行行政總裁黃永
坊間輿論傾向把特朗普的傳媒策略，簡化為「擅用推特」和「指控主流媒體是假新聞」兩點，但實情自然複雜得多──大選前，哥倫比亞大學的新聞學者就這段每況愈下之關係，嘗試找出特朗普任期內每一年的關鍵新聞事件：
2017年1月，特朗普甫宣誓就任，便與傳媒關係破裂：白宮首任新聞秘書Sean Spicer在記者會公然講大話，指特朗普的宣誓儀式是史上最多人出席的一次，「震驚」世界。其後高級顧問Kellyanne Conway解畫，目的卻非為事件降溫，而是聲言這個世上存在跟主流傳媒報道不一樣的「另類事實」（alternative facts）。從此，特朗普及其黨羽和支持者便完全活在自己的「回音世界」，亦解釋了他們過去9個月對疫情和戴口罩的看法與立場。
到了該年8月，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鎮（Charlottesville）爆發有新納粹主義者參與的激烈衝突，反種族歧視示威者Heather Heyer被殺。特朗普回應時，卻認為：「衝突雙方均有非常優秀的人」（some very fine people on both sides）──種族決裂自那一刻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白人至上主義者有總統撐腰，變得更肆無忌憚：延續至今年5月，「弗洛伊德死亡事件」所引發的怒火，席捲全美國。
2018年6月，特朗普與此前被他謔稱「火箭人」的金正恩，在新加坡舉行歷史性會面：傳媒瘋了──唱好長期散播種族仇恨的特朗普「應該拿諾貝爾和平獎」之聲音，就是在那時候開始出現──如今回看，只能說特朗普太了解新聞傳媒運作，大夥兒一見到「經典場面」，便完全控制不了，主流傳媒墮進社交網絡布下的陷阱，繼而跌入深淵，更從此不能自拔。
攬炒心理致失信於民
同年冬至，美國國會開始經歷最黑暗的日子：許多人或許已忘記，聯邦政府曾經停擺35天至2019年1月底，為美國史上最漫長的一次。為的是什麼？The Wall──特朗普以其高超的說謊技巧，散播中美洲移民（the caravan）正在「大舉入侵美國」的恐懼，充分展示他為求目的不擇手段之霸權。
2019年4月，千呼萬喚的「米勒調查報告」（Mueller investigation report）終出來了。輾轉兩年的「通俄門」調查，結果卻未能得出足以彈劾特朗普的結論。然而這段期間為求點擊率，實在有太多傳媒和評論員提出極誇張的猜測，結果令「傳媒充滿假新聞」之指控自我實現。更不幸的發展是愈來愈多傳媒人抱持「特朗普不仁，我也可不義」的攬炒心理，連新聞平台也開始熱烈探討各種陰謀論，間接散播失實資訊，傳媒不單失信於民，並以「偵查報道」之名，恣意抹黑跟自己理念不同的對手，間接散播仇恨。
然後，2020年──COVID-19、弗洛伊德、記者被捕、特朗普確診、總統選舉辯論、郵遞投票破紀錄、倉卒通過最高法院法官任命……
今天，傳媒學者在反思、在反省：新聞傳媒實在用太多時間報道特朗普的情緒反應、太聚焦他在鏡頭前的動作舉止、太專注特朗普下屬的性格與私德、太有興趣揭發白宮內部權鬥──太多猜測、太多八卦、太多陰謀；太少事實、太少政策、太少研究──實情是：傳媒同時討厭和渴求哪些「既無用又必須」的白宮記者會，更是時刻牽掛着特朗普。
如今，因果神鬼兩不分。
原文轉載自《信報》 2020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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