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朝開車送女兒上學時，總會經過一停車站，那是個校巴上落熱點，開學至今個多月了，有一景象，仍天天在那車站上演，就是母親們追着校車說再見的盛況。

每次看到，總會心微笑，我想每個媽媽都曾有過這樣生離死別的經驗。早陣子朋友的孩子第一次坐校車上學去，如此「歷史」時刻，當然要第一時間拍照上載臉書，我們幾個好友仔細一看， 「嘩，返學啫，使唔使咁隆重呀？」

照片所見，一個K1 小孩步上校車，車站除了孩子的父母，還來了公公、婆婆、舅舅和外傭，盛況空前。孩子離家三小時而已，大家卻視如生離死別，一家人出動送車。我記得我家孩子第一次坐校巴上學去也是幼稚園時期，當然我們沒有聲勢浩大的送車隊，但孩子上車安坐後我向校車揮了一輪手卻又是事實。

後來沒再乘校車了，改為每朝我開車，我會在學校附近把孩子放下，由得她們走一段路步回學校。那段路上，女兒一直回頭、揮手，大家的再見直說到拐了彎看不見彼此為止。

這些年，我都很享受和珍視這種說再見方式，一種母女間的痴纏，是用時間建立起來的親子關係，珍惜，是因為我相信這種痴纏只能維持十二年。

如今，十四歲的大女兒已不會這樣說再見，每天出門等巴士，離家時往往簡單一句「我走了！」，就頭也不回。二女兒剛唸中一，因為學校跟三妹的小學只是數步之隔，所以每朝仍有幸乘我的便車，不過卻千叮萬囑叫我不用把車停在校門外，「有咁遠停咁遠， 我會慢慢行返學校……」是她的指示。

十二歲少女，下車前說句再見，走遠了再低調地回頭揮揮手，我覺得她已是「畀足面」，不奢求了。唯一仍能享受最後的痴纏，是六年級的么女，充滿童真的她一下車還是一步一回頭，手揮得勤勤的，有時拐了彎，還佻皮地回頭給你一個終極大再見，為父為母的窩心處，就在於此。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3年10月8日

圖：world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