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世上最殘忍的疾病是甚麼，你的答案會是甚麼？癌症？
癌症確是令人聞風喪膽。它會剎那間進駐你身體，像野火般蔓延，身體就是戰場。無論化療、手術、電療……都是的內戰，玉石俱焚的「攬炒」，才殲滅了這邊的癌細胞，才赫然發現它已移形換影，鬼祟地流竄到另一邊器官作惡，殺之不盡，像恐怖分子打游擊，防不勝防。見到好朋友被癌症摧殘，一夜老了十年，朝如青絲暮成雪，就是癌症！我陪過家姑和爸爸為治癌進出醫院，目擊和死神搏鬥的可怕，最後，我們輸了，但老人永不放棄，捍衞了人的尊嚴。在爸爸臨終前，他仍是清醒的，我還可在他耳畔說，我是多麼愛他，承諾他好好照顧家人。
相比之下，腦退化症更加殘忍。這是一場漫長的告別，慘烈的拔河，我們要在腦退化症的虎口中，用盡一切辦法，喚起至親殘留的記憶。腦退化症是無恥的小偷，連世上最聰明的人像高錕都被頑疾光顧。我訪問高錕時，只見他努力在腦袋中找尋字句，但吐出的話，卻像一串斷裂的珍珠。如今，我媽媽也被腦退化症折騰。縱有千言萬語，卻禁錮在病軀內，無法衝破。愛笑的媽不再笑，愛吃的她只能吃奶；活潑熱情的她，如今像一道冰冷的牆，無法穿越。媽媽像一間空屋，主人悄悄走了，只留下一點生命的痕跡。
每次看她，要感恩她還剩下多少記憶的碎片，我們像抽獎般祈求她會否在朦朧中認得我。如果她忽然對我一笑，我就會像中六合彩一樣，樂不可支。
世上最殘忍的疾病是甚麼？癌症是其一，腦退化症是其二。它們都讓我雙親受苦了。
原文轉載自《頭條日報》 2020年6月11日
原圖：RT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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