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女兒飯後散步，聽她聊起一件舊事……

有次，她借了份作業給幾個忘了做功課的好友同學抄，因為是她自己做的關係，所以功課有錯處，抄功課的，自然把錯處一併抄下，由此惹來老師懷疑、追究。

「你為什麼抄功課？」老師一貫思維，認為成績好的不會抄功課，因為幾個涉事同學的成績都比我家女兒好，所以一口咬定抄功課的就是她。

「我沒有抄功課，我昨天在家自己做的。」女兒理直氣壯。「我是問你，你為什麼抄功課？」老師繼續逼供。

「我—自—己—做—的！」女兒再次重申。

「最後問一次：你為什麼抄功課？」女兒形容，老師像失聰，一直沒聽她的。

因為孩子堅持，所以認定她抄功課的老師把她罰了，還要她向全班道歉，因為她阻礙大家上課時間，女兒說，那是她校園生活裡最屈辱最憤怒的一次。

「為什麼你不把真相告訴老師？」我問。

「這樣很沒義氣。」

「那抄你功課的同學有沒有向老師自首免你受罰？」我問。

「沒有，我借功課給人抄是抵罰，但她們抄我功課還要我幫忙吃死貓，就不對。」

「如果換轉你是抄功課的，你會挺身向老師說：『抄功課的是我們，不要罰她……』嗎？」「會，一定會。」

承擔，是要學習的，尤其是對過錯的承擔。要在眾人前承認自己做錯，還要在懲罰面前自首，其實，半點不易。

難怪佔中三子講了幾個月，還在講，因為步入警署、伸出雙手、扣上、再帶進問話室、認罪、懺悔、暫囚、上庭、坐牢……最大的難關，就是公告天下人：我走錯了，或者，我失敗了！雨傘運動發展到今日，不是遍地開花，而是滿地糜爛，留守的人，始終面對不了的，就是向全港市民說「對不起」三個字。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4年11月26日

原圖：bastille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