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言論自由行行政總裁黃永
特朗普上星期那句：「中國將不惜一切令他輸掉選舉」，可算是最典型的「議題設定」（agenda-setting）選舉策略：避免「應付疫情」成為今年大選的單一議題，把選民目光從評價他的抗疫表現，調整到只着眼「應付中國」這一點。
美對華不信任 兩黨齊打中國牌
「應付中國」這個題目，也是去年香港和台灣選舉期間，泛民和綠營刻意設定的選舉殺着，成功令許多選民不再聚焦政績，變成全力關注「誰來抵禦中共」。
不過，美國跟香港與台灣的情況有一點卻絕不相同：那就是共和黨之對家民主黨，其支持者普遍對中國極不信任——相反，泛民或綠營對家（即香港建制派或台灣國民黨）的支持者當中，總有不少人會認同中國。
近月蓋洛普（Gallup poll）或皮尤研究（Pew reseach）的民意調查結果均顯示，美國人對中國的不信任程度（level of distrust）乃歷年以來新高，故美國政壇及輿論基本上認為，「應付中國」倒成了共和與民主兩黨之間的最大共識。
也就是說，代表民主黨參選的前副總統拜登，對中國根本不可能會手軟，並勢必狠批連連。
一旦看清特朗普和拜登同樣在打「中國牌」，便會發覺主導權反而落到中國手上——畢竟美國從公開指罵以至威脅開徵懲罰性關稅，全部純屬牌面，亦即單方面叫陣罷了；牌底，則由始至終在於中國這邊願意承諾多少，然後，特朗普方可高呼成功爭取，情況就如上一回合的中美貿易談判。
可是，若然中方咬緊牙關捱半年，至11月初美國大選時一直寸步不讓，在環球經濟萎縮的情況下，美國的失業率恐怕將會較現時還要惡劣，到時選民要求換總統、開新局的呼聲便甚高，而一眾共和黨人為免被拖累到連參議院也輸掉，亦很可能會在選舉前跟特朗普劃清界綫。
質疑對手健康 隱藏自身缺點
這正是為甚麼特朗普的競選團隊，上星期對於共和黨一份內部文件所指示的選舉策略：「Don't defend Trump. Attack China.」（不用維護特朗普，只攻擊中國）作極大反應——因為此舉等於共和黨同意所有參選人可以選擇隨時放棄特朗普，有機會在選舉末段令他形同眾叛親離。故特朗普團隊在消息見報後，馬上發炮還擊：「任何想勝出選舉的人必須跟總統走在一起。」
事實上，特朗普的選舉策略基本上和4年前一模一樣，當中有兩大殺着卻較少人留意：其一，是把自己的缺點投射到對手身上；其二，是質疑對手的健康狀況。
第一招背後的主要用意，在於指控對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但關鍵之處其實是把候選人之間的差別變得模糊，從而令到自身的弱點得以隱藏。
像特朗普在4年前一直不公開自己的稅務狀況，明顯就是刻意隱瞞而不能開誠布公。然而他的「厲害」之處是索性放棄解釋自己的行為，更反過來猛攻對手希拉莉極不誠實，不斷批評她以私人電郵處理官方通訊，嚴重危害國家安全，結果不單成功轉移公眾視綫，並令到特朗普的民望因而首度超越希拉莉。
來到4年之後的今天，特朗普的選舉工程基本上在重操故伎。像最近拜登被指性侵犯前助理，特朗普的回應是自己也經常遭人誣告，企圖藉此再次「證明」自己從來沒有做錯過事。
從謀略角度，這招「拉對手落水」之所以難拆解，是因為原先以為用來狠批對手的信息，竟然反彈回來攻擊自己，而且攻擊對手愈頻密，愈大機會自己也受傷。
聚焦應付中共 模糊「攬炒」核心
何況，特朗普用這一招來對付拜登，較諸之前打擊希拉莉應該更為有效：因為兩人均為70多歲的白種男性（拜登77歲、特朗普下月74歲），而且他們也分別見過習近平（雙方的選舉廣告有不少習近平的片段以用來攻擊對方），現在還同樣有性醜聞，令兩人的公眾形象愈來愈接近——只要兩種「產品」（即總統參選人）的差異模糊起來，特朗普團隊便往往能夠成功令選民只着眼單一議題，從而牽着拜登的鼻子走。
為甚麼特朗普有辦法牽着拜登的鼻子走？那就關乎他第二殺着：質疑對手的健康狀況。4年前，希拉莉在出席9/11紀念活動時絆倒，結果特朗普團隊抓緊這個機會，在接連的一個月內，幾乎每天都質疑希拉莉的健康有問題而不適合當總統，動搖了不少選民的信心。如今拜登說話的時候有點結結巴巴，特朗普團隊便立即嘲弄拜登經常像神志不清醒，暗指他可能腦退化——當兩個候選人的外在觀感愈來愈接近的話，很多選民的本能反應是選擇較強壯的人作為領袖，特朗普的選舉工程亦是以此為核心。
美國政局雖然較香港複雜得多，但特朗普的殺着卻在特區經常出現。除了把選舉工程完全聚焦「誰來應付中共」這一點之外，每次示威者一旦表現過度暴力（包括火燒人、磚頭橫飛、利刃插頸），同一晚社交網絡便往往會充斥「警察推阿婆」或「家長哭訴」的片段，並有大量留言指雙方也有暴力，手法正是上述指控對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之招數，藉以模糊「應否攬炒到這種程度」此核心問題。
指「藍絲多廢老」 青年謀求上位
至於質疑對手健康狀況這一殺着，表面像未在香港普遍出現，但「藍絲多廢老」的說法正是此招之彰顯，亦估計部分年輕一代從政者，將會用同一殺着趕走現任議員，以謀求自己上位。
你可以厭惡特朗普，並認為他抗疫方面做得不知所謂，但千萬別以為他句句胡言亂語。論選舉謀略，特朗普身後的團隊屬世界頂尖級別，就連美國民主黨的選舉專家亦同意，他的選舉經理是「邪惡的天才」（evil genius）——輕敵者敗，那是戰場上的金科玉律。
原文轉載自《經濟通》 2020年5月4日
原圖：中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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