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祺
香港特區政府中策組顧問、香港中文大學社工系教授

本文探索究竟香港是否已經進入芬蘭「夜霜」（Nightfrost）的情境。筆者把芬蘭「夜霜」情境分為準備版（即1.0）及正式版2.0，到目前為止，香港面對的情境還未到2.0，即1958至59年期間蘇共領袖克魯曉夫稱蘇聯與芬蘭的關係為「夜霜」而得名的險境。當年芬蘭選出反蘇的社會民主黨組成聯合政府的內閣，之後受到蘇聯媒體猛烈抨擊，跟着蘇聯政府凍結與芬蘭所有經濟關係及停止石油供應，直到聯合政府辭職，蘇芬關係才回復正常。

香港與內地的關係不比蘇芬，但香港像芬蘭一樣是小的一方， 只是中國九十六萬平方公里的南陲一角，應有智慧應對強大的中央政府。這個論點，筆者早已在有關芬蘭化的三篇文章講得清楚了，這裏不再重複。本文聚焦在香港與內地關係的關鍵點—— 香港學生帶領的非法霸佔馬路運動發展至今，從內地官員及民情輿情來看，筆者閱讀的整體觀感是哀莫大於心死之慨嘆！

白色恐怖蔓延香港角落

上帝要你滅亡 先要你瘋狂近日筆者在不同媒體點出學生帶頭鬧事的非法霸佔馬路活動是港版「顏色革命」，當然惹來不少反對聲音，包括敝校歷屆社會工作系畢業生，與我割席，劃清界線，並向大學校長抗議我的言論。這批為數157名的舊生居然基於「王教授的言論無疑是與整個大學的取態相違背」，對我「深表遺憾」。當然，大學校長尊重筆者的言論自由，到今天為止，我還未收到任何校方對我採取行動的消息。

香港今天的「白色恐怖」蔓延每一角落，凡是認為學生鬧事，就是錯的。筆者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據悉，較早前學生罷課，浸大學生會竟然以「返學奴」抹黑上課的學生！真是「上帝要你滅亡，先要你瘋狂」！

美國政治學家熊彼得有句名言：「當一般人進入政治領域，他會跌至一個較低的智力水平，他會立刻在本身的真正利益範圍變得幼稚。」非法佔領馬路的青年一代，以為今天站出來才有明天的美好日子，他們並且相信明天是他們的。這種「今天站出來便有明天美好日子」正反映這一代年輕人對「一國兩制」的無知，真是當他們「進入政治領域」便「跌至一個較低的智力水平」。沒錯，明天是他們的，但明天的香港不一定美好；還有，就算是在不太美好的香港明天，亦極大機會不是站出來瞓街的一批人。

如果大家上網看一些新聞片段，便見「學生」如何衝擊警方防線、如何粗口爛舌。保安局局長黎棟國表示，他在立法會回答議員詢問時，已經把一些不堪入耳的粗口從短片中刪掉，不想粗言污染尊貴的議事廳。若不是「學生」示威者衝擊警方防線，如9 月28 日金鐘道的情境，警方為何要放催淚彈執法呢？學生聚眾非法集會、霸佔馬路，繼而要「開路」，用雨傘衝擊警方防線，還由頭到身有保護裝備與警方衝突，這是什麼「和平、非暴力」的集會呢？這是一個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世代。這樣的「學生」有希望嗎？這樣的香港有希望嗎？你說！

在顛倒黑白世代的學生

筆者把「學生」一詞加上括號是有其所指的。整個非法霸佔馬路的港版「顏色革命」都以學生在前面，但還有一批崇尚微型暴力的新社會運動人士及新右派青年團體，如「熱血公民」及戴上V煞面具的滋事分子。激進新右派的特點是反移民，崇尚暴力，並且缺乏傳統道德及守法觀念。這批人應該忍耐不住，在11 月5 日晚響應「V 煞紀念日」衝出「特首辦」附近的龍和道，企圖重新佔領該段馬路。這類人根本不知道民主是要包容不同意見，若不尊重法律與秩序，民主便變成暴民政治。屬於新左派托派背景的「長毛」梁國雄亦要靠邊站，你認為這批人可以有幾暴力！學生還不與這批人劃清界線，只會被大多數市民唾棄而已。究意學生有幾瘋狂，這是一個關鍵指標。

香港對內地影響愈來愈小才是要害2013 年香港佔內地國民生產總值不超過3%，1997年是18%。這個數字有重要的實際及心理影響。記得鄧小平於1983 年接見港澳人大及政協委員時，講過以下一番說話：「中國根基在大陸，不在台灣，不在香港。香港出了點力，以後甚至出力更小也有可能，但我們不希望小。」上海復旦大學學者、深資外交官張維為接受BBC 訪問時表示，香港對中國的重要性已經大大降低，佔中只會損害香港，而不是中國內地。

今天香港對中國的貢獻真是小了。這還不打緊，由於之前香港在中國經濟改革及開放階段扮演積極角色，一般中國官員、政治精英及民眾對香港懷有好感，但是這個好感亦會隨着時間及兩地互動而改變。這表現在一個例子上。大家還記得台灣「反服貿」的太陽花學運嗎？香港演員杜汶澤就是由於他的言論「傷害了大陸人民的感情」，遭到大陸網民的大規模抵制，其主演的電影《放手愛》上映頭兩天票房不足100萬元。一位百度貼吧的網友一針見血地指出內地民眾對香港的印象轉向負面：「有必要讓他們知道離開了大陸他們還能不能活」；「歸根究底，是共產黨對這個特別行政區過於照顧，把一些人寵壞了」。

香港與內地的經濟關係

杜汶澤失言遭內地網民抵制，小事一樁，時間過去便會沖淡，但內地還是官本位，官方立場更加重要。今次學生帶頭的非法佔領運動是否有迹象顯示內地官員對香港哀莫大於心死呢？10月中，路透社引述三位接近中央領導層的消息人士表示，「若香港示威持續，受害的是香港而非內地。」

這個「香港影響愈來愈小」的觀點間接得到以下的消息確認。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張榮順10 月底在深圳表示，香港的佔領運動突顯香港道路網絡有效。據悉，這位主管香港事務的中央政府官員表示，香港道路擠塞沒預期般嚴重，暢順程度較北京還好。張氏還十分坦白的透露，原本計劃在10 月底上海及香港兩地股票互通的「滬港通」，是因為佔領運動而未能開通；他還希望大家清楚佔領運動對香港的影響。

「滬港通」應通未通，影響重大，因為香港僅存的最大優勢就是金融中心。對，我們還是亞洲的金融中心，但是要成為中國的金融中心，中央政府不會擔心香港這個反共基地對國家金融安全的風險嗎？對香港的非法佔領運動的定性還是要看習近平的態度。他的「底線思維」可以反映在媒體報道他在中共十八大四中全會對香港發生的事情的看法。媒體引述習近平的說法，有人想脫離北京管治，想「翻天」，是絕對不能得逞的。香港有評論認為「不是有人想翻天，而是時代變了」。這種香港為本位的心態與非法霸佔馬路的學生及滋事分子何其相似！俗話說，狗尾巴可否搖動狗身呢！

「滬港通」應通未通，但經特首梁振英上京說項而兩星期後便宣布定期通行。加上自由黨田北俊被撤政協委員一事，並未見中央政府跟着有一系列整頓建制派的措施。就算是自由行的檢討，亦遲遲未落實，可見中央政府就算對香港「心死」，亦維持着「慈母」的感情，只要不觸動中央底線，還是不會變成「嚴父」的。因此，筆者所講的芬蘭「夜霜」1.0 的準備版，亦只是被動式而已，大家可以放心。

何時出現「夜霜」2.0版至於「夜霜」2.0版，只會在香港選出反共特首後才有可能出現。若大家觀看中國國防大學製作的新版《無聲較量》，便清楚為何中央政府一早便把學生非法佔領馬路的街頭政治，定性為港版的「顏色革命」。

把佔中定性為革命的原因

香港與內地關係不可以用撕裂兩字形容，只是一小部分人想「變天」，包括搞事的學生。他們看不到大局大勢，如中美對弈的新興大國關係，以及以美國為首的外部勢力想用無硝煙的低成本戰爭，推翻和平崛起的中國。他們亦太過自我中心，自以為有理想，便可以任意妄為。不過，力量亦不在他們那裏，只是特區及中央政府要小心謹慎，不想把清場變成「六四」翻版而已。

香港與內地的關係，經此一役，在感情上已經看到中央官員及民間民情輿情，對香港感情及印象轉向負面，這才要命！如果哀莫大於心死的話，就算香港還有軟實力，還是否無可取代？從本文羅列的內地官員及民情輿情來看，內地對香港感情一變，下一句便會問： 沒有香港不成嗎？Plan B 之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一代有希望嗎？

原文轉載自《信報財經新聞》2014年11月12日

原圖：bastille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