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不是澳門人。我們不喜歡籌碼,更不甘願當政治事件的籌碼。亦正因如此,佔領行動顯示出港人的包容肯定世界第一:數以百萬計打工仔與父母每天要用多兩小時通勤和送小孩上學、無數生意賺少了甚至賠本、病患長者無法覆診…但港人依然相當容讓。港人雖以靈活和適應力強見稱,但絕不代表市民喜歡長期的不便。我相信佔領者和反佔領者都是好人,沒有任何人想傷害香港,最佳體現莫過於30日來沒有打破半個窗戶。他們只不過太緊盯着(fixated)眼前一個格子(pixel)而目空一切,但我深信當好人看到香港這美麗圖畫的其他pixel時,例如市民生活如何受阻,良知終會讓人作正確決定。而隨著媒體把焦點由佔領區移回另外數百萬受影響市民時,大圖畫便顯然易見。希望當佔領學生的目光能夠穿越眼前的pixel時,亦會因此更明白自己行動的影響。
佔領者以年輕人為主,而我也年輕過,明白年輕的腦袋總會嚮往和堅信最純真的理想。有趣的是,聽說人腦運作在12歲左右開始改變:本來父母對小孩來說是神,但12歲後你的參考標準(reference point)便不再是父母而是同輩(peers),剛被擱置的公投便正好證明年輕人只要自己人認同便夠。原因可能是古時人的壽命遠不及今天,十多歲便要求偶、繁衍下一代,因此年輕人會力求同輩的認同。我十多歲時參加過基督教的布道會,聽過上主給世人的是unconditional love,我極為感動,希望人人都可付出無條件的愛。我問媽媽:「如果我因車禍燒傷了半塊臉,你還愛我嗎?」她回答:「要考慮一下。」我頓時覺得母親是邪惡的(evil),竟會因車禍而不愛我。到22歲才明白evil的是自己:因為我把一個應屬天堂的理想,而自己窮盡一世也做不到的無條件的愛,加諸在一生奉獻給教育事業的母親身上,把好人當賊辦。
上周六我遇上一位品味古雅的的士司機。他不斷重播聖母頌(Ave Maria),希望乘客和行家都繼續寬恕及包容令他們受苦的佔領者。他不愁衣食,只做替更,但收入也少了三成,已經虧本。可想而知要養家的同行肯定百上加斤。為了準時交更,他更要預留多40分鐘的塞車及入氣時間。我問,不少長者上落樓梯不便,坐不到港鐵,的士能否幫到他們?原來當天他便有兩個長者客人想到金鐘覆診,但因他根本不能在有關商廈落客,只能請他們召救護車。700萬港人和學生都是好人,沒理由要被當賊辦而無辜受罪。當學生明白佔領令長者辛苦,也應反思哪怕理想多崇高,行動是否正確?民生不是甚麼二三線的市儈價值,一個平凡百姓將一天貢獻給家人、朋友、同事、顧客,令人人都開心,同樣是個神聖的任務,不見得不及某一套民主理想高尚。
經一事,長一智。我深信佔領行動至今,未來的路要如何走,香港其實已有共識。天佑我城,在還未對任何人造成深遠傷害前便能達此共識,足見香港實是福地。希望今次事件後,眾多香港好人能利用好的資訊,專注這些為了三代美好未來、迫在眉睫的事上,加快踏上實踐香港最美好黃金五十年的征途。
原文轉載自《am730》2014年11月10日
原圖:wenwei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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