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風起，空氣有點肅殺，這陣子，特別多人哭。

有人在街上，中了催淚氣，必然有淚；有人在混沌，聽到戰友受傷，情急淚湧；有人在電視機前，聽到一字曰「彈」，激動淌淚……也有佔中孩子的爸媽夜夜不能眠，守着空床垂淚；有兄弟反目、摯友反面，淚往心裡流；有過來人想起六四，淚下如雨；還有被辱的警務人員，強忍淚水；瀕臨破產的小商戶，欲哭無淚……

這陣子，如果你沒哭過，會被人質疑：「你係咪人嚟架？冷血呀你……」

為什麼傷心一定要哭？看到今日香港景況，我傷心；看到大家目無法紀，我傷心；看到人人在相煎踐踏，我傷心……但我哭不出來。

痛心，不一定等於眼淚，所以，傷害，也不一定見血。

很多人說看到孩子受傷害，忍無可忍跑出來。大抵今日港孩港爸港媽都怕見血，黃小英雄鼻樑上的痂，比我女兒平日打波弄的傷還細，大家已經怒不可遏，證明血的刺激性有多大，更何況煙霧瀰漫胡椒四散？

可是，那只是看得見的傷害。眼前流血是可癒的傷，最低層次，這世上傷害還有很多種。

小商人血本無歸的傷，看不見，卻禍延許多家庭，復元，要以年計，或者，從此一沉不再起。社會撕裂的傷、親友反目的傷，即使找最好的大國手縫合了，疤痕卻永存。人間秩序的傷，更是傷入骨髓，為達目的，孩子可以反對父母、批鬥師長、辱執法者、無視法紀，爹親娘親不及民主運動親，這種力量傷害之大，歷史太多明證。

更傷的，是中國人的民主。你以為中央看到今日這場失控，還會給廣東民主？給福建民主？給西藏民主？給新疆民主？……遍地開花，是領導人最大忌諱，今日小島給中央做了個一發不可收拾的示範，對中國十三億人以後追求民主，將帶來最大的傷害。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4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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