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一位退休中學老師吃飯，他一向是我眼中的智者，聊起時事，大家都說：今日香港人「好燥」，老師回了一句精警： 「梗係啦，個個孭住幾個炸彈喺身，只要有人一點火，就會連環爆！」結果，一語成讖，這夜，炸彈果真爆了。

市民上街，表面是同一目標，但內裡，潛藏不同怨憤，大家不自覺地，把怒火燃成一線。有人說，討厭極權；有人說，最憎梁振英；有人說，中央呃人……來的人，卻沒一個說，我是來對付警察的。然而，這幾天，我聽到被人罵得最多的是警察，有小店在網上轉帖，說以後不做警察生意；有人不單罵警察「無恥」，還用「喪盡天良」來形容。

明明目標是政府、是中央、是人大……今日，大家卻拿警察來出氣，因為，他們武裝、他們動手。有位警察的文章在網上流傳，其中一句，可圈可點： 「在我們眼中，無分是否學生，只分有否犯法。」

這幾天，大家愛說這幾句話： 「有冇搞錯？學生嚟架」、「我哋坐喺度咋」、「我舉起手，都冇郁」、「韓農燒車胎你就話用催淚彈啫，我哋冇武器架」……什麼是武器？人海就是武器，蟻多也會螻死象，這幾天我們看到的就是這種武器。

「我們只是坐著」坐在哪裡？坐了多久？有沒有人追問？坐在干諾道中馬路中央大半天，癱瘓交通，這就是武器。「舉起手，沒有動」那嘴巴有沒有動？

1967 年，示威者都是舉著手，但他們高喊「白皮豬，黃皮狗」。今日，你舉起手、挺起胸、連成人海不斷向前踏步喊：「開路、開路！可恥、可恥！……」那就是武器。

已經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了，大家只選擇看自己想看的和想聽的，但這些畫面，是人人都可以看到和聽到的。

社會非理性，下筆千斤重。謹在此代表很多很多噤聲的市民，向忍辱負重緊守崗位的警察致敬，放心，我們沉默，但我們不盲。

原文轉載自《明報》 2014年9月30日

原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