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言論自由行行政總裁 黃永

雖然全城輿論圍剿港鐵，但相信沒有人會認為港鐵會為求趕工或測試車流極限，而罔顧兩名車長的生命——雖然性質不一樣，但我們總可以理解，在波音737 Max 8連環墜機事件中，沒有人認為相關航空公司會置機組人員和乘客的生命於不顧，而明知新飛機的軟件或系統設計有問題，也決定貿然起飛。

系統測試出事 供應商責任最大

留意這次意外的性質，又跟去年10月影響百萬乘客的「四綫癱瘓事件」不同：那一回是使用多年的舊信號系統不協調，工程人員不知道兩套系統內部運算方法不同，互相溝通不了，於是整套系統停下來，造成四綫癱瘓——換言之，那是港鐵內部問題。今次卻是會搞出人命的列車分流和防撞系統失效，而且在測試期間出事，故以新信號系統的供應商責任最大。

當然港鐵不可能沒有責任，但焦點應該放在公司於購入此信號系統時，到底有否被騙。因為不論是港鐵職員輸入錯誤指令，還是各種原因的操作失誤，進行測試的底綫，是必須肯定不會撞車：因為那是人命攸關的大事，無任何妥協空間。不難想像，撞車之後，港鐵就算不想全面暫停測試信號系統也不行，試問還有哪一位列車司機願意為此賭命！

根據合約，今趟荃灣綫轉換信號系統，原來只是未來7年共5個階段中的第一步——原計劃是未來3年，每年完成更換一條路綫（按次序是港島綫、觀塘綫、將軍澳綫）的系統，再到2026年同時完成東涌綫、迪士尼綫和機場快綫的新信號系統。因此換個角度看，既然整個工程只是剛剛起步，港鐵作為客戶，確實該認真考慮是否長痛不如短痛——畢竟無論提供多少解釋，前日撞車的影已經深印公眾腦海，陰影揮之不去。想重拾公眾信心，「斬纜」確是可考慮之途，而即使港鐵決定不會這樣做，也有必要向市民詳細說明原因，如是否因為包括成本差異，以及兩間公司均是港鐵信號系統的現任供應商等。

應考慮「斬纜」斷約 免被牽着走

若斷約太難兼可能產生其他風險，另一關鍵，在於調查新信號系統Joint Venture（即兩間國際信號系統供應商Alstom和Thales所組成的合資企業）之母公司，到底有沒有隱瞞系統的部分缺陷，又或在評估某些極限情況時有所遺漏或疏忽，從而再循法律途徑交涉。

可惜，港鐵公司在事發首天的回應，顯然未打算重錘出擊，還說因為情況比較複雜，故需時最少兩到三個月才能有初步結論——從危機管理角度，既然此乃港鐵營運40年來首次發生撞車事故，事關重大，實應即時派人兵分兩路：一路是高層管理人員飛往法國與Alstom和Thales的母公司施壓，包括提出終止合約；另一路則當由車務工程總管率團，前往加拿大質詢相關軟件開發部門——只乾坐着等對方派專家來，既讓他們有時間找藉口卸責，亦難以令市民感受到港鐵有多緊張，甚至予人被牽着走的印象。

最撇脫而又即時回應公眾疑慮的方法，自是港鐵即日宣布放棄這套新信號系統，一切從頭開始，另覓供應商——實際上，這個看似簡單的「答案」說易行難，既要看合約的退出條款怎樣寫（無理由供應商有錯卻要港鐵賠款），也須研究沿用舊系統將帶來甚麼問題，當然這做法亦不等於轉用其他供應商的新系統必定更安全。

換供應商需時適應 不等於安全

特別是Alstom和Thales乃現有訊號系統的供應商，港鐵員工需要多少時間適應另一套介面，而至其餘各個軟件和硬件系統能否駁上，估計是一個極大的問號。把情況縮小百萬倍以作比喻，則猶如過去一直由iPhone 3開始便使用iOS的人，突然要改用Android，始終要一段相對長的時間才會適應——而當這套系統牽涉公共安全的話，則適應期容許有多長，乃至應不應該轉用的問題，便極具爭議。

鑑於上述原因，從解困新聞學角度出發，我們也要以「港鐵不會棄用Alstom和Thales新系統」此情境作推演（即scenario planning），來思考其他可行的答案——而在這種情況下，首要目標必定是提升未來7年每次信號系統測試的水平，以回復社會對港鐵的信心；其次就是減低測試對市民的影響，而不是出現延誤就打算罰款了事，令罰款間接成為測試「成本」的一部分。

提升測試水平 減對市民影響

在「寧可安全而不要急」的大原則下，政府委任專家就之前已進行的信號系統測試作內部稽查（internal audit），然後專家以第三者的身份監察往後的測試，儼然成為指定動作。

至於減低測試對市民的影響方面，官員與專家應當要求港鐵呈上「測試時間表」（testing schedule）作預先批核：任何大型或跨綫測試，以及相對高風險的測試，一定不能安排在工作天之前一晚舉行，以防萬一出現意外，港鐵延誤對全港上班族和整體經濟造成影響。

就如今次造成撞車意外的測試，便屬於高風險的類別：據報是港鐵第一次嘗試在沒有主導系統下，以後備系統來作最短距離分流列車（通常是一輛列車車頭和另一列車車尾相距只有一分鐘的時間），亦即行內稱之為ultimate test。為達最高安全標準，這種終極測試當然不能不做——不過要做的話，也該安排在周六凌晨或長假期周末進行！

假設這次撞車意外不能避免，卻發生在周六或周日的話，車廂被毁的影像縱然同樣震撼，但至少需要前往金鐘與中環的人數會大幅減少，而港鐵亦會有足夠時間清理現場，不用由星期一到星期二也未能為本港最繁忙的商業區提供正常服務。

原文轉載自《香港經濟日報》 2019年3月20日

圖片來源：中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