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資深傳媒人黃永
由情人節至元宵的這段日子,乃許多香港人追尋浪漫感覺的重要時間;就算全年沒有愛,也得面對2月14日鋪天蓋地的宣傳。像我鄰居那對夫婦,平常從不見他們牽手,卻刻意在那晚拖着對方慢走,兼刻意拐遠路要其他人看到,煞有介事。
這就是英倫才子Alain De Botton十多年前引起廣泛討論的status anxiety:許多人即使明知現世所謂的「浪漫」完全由消費主義支撐,但在城市人總忍不住要互相比較的心魔之下,人與人之間有多親、有多密,往往取決於花費的金額有多大,即使原先無如此想法,身邊人卻不斷灌輸並強化這種概念:「咁貴都買畀你,一定好錫你。」
ASMR信徒漸多的原因
當然,在消費主義還得臣服於社交網絡的今天,想引網民起哄來抵制情人節慣性消費模式,亦確實不難,像今年便有帖文主打:「我對這些植物生殖器官無興趣」(意指送花),藉以貶低或揭穿這些營造親密感覺的行徑,背後離不開哺乳類動物的原始性慾。文章一出,網絡內自有人群起讚好。此外,也有不少人在2月14日廣傳「Pornhub情人節限定開放免費Premium服務」的新聞,彷彿轉發便能互相聊以慰藉。
社交網絡甚至把「親密」轉化為另一種形態——今天當我們談到AI,除了是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之外,也可以是Artificial Intimacy:人工親密關係。
所謂「人工親密」,並非指近年在安老院舍讓長者可以撫摸的機械動物,更不是那些純粹滿足個人發洩的智能玩偶,而是以更為簡單的形式所呈現的網絡影片:影片內的主持人一般會像耳語般輕聲說話,然後用手指或其他工具發出各種細微而慢慢重複的聲響,例如:用手指撥動梳子末梢、把碗內的大豆挪來挪去、用化妝掃在鏡頭和咪高峰前來回轉動……諸如此類。
有些人會用「治癒系」來形容這類影片,也有人冠以一個看似專業的名稱:ASMR(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可譯作「自發知覺經絡反應」),即透過這類型細微的官能刺激去產生某程度的快感。儘管目前它仍屬偽科學的範疇,尚沒有足夠證據和研究證明這些聲效與人類感覺有何直接關係,但過去3年YouTube內各類型的ASMR影片數目,持續以幾何級數上升,反映人工親密關係的「信徒」愈來愈多。
值得留意的是Artificial Intimacy日趨普及的主因,是相對於真實人類的不確定性,愈來愈多人寧可透過網絡影片,以完全可以自己操控的方式,隨時隨地擁抱親密的感覺,甚至認為影片內的主持人,比過去任何一位親身認識的人,還要來得親近。
對我來說,人工親密關係相當creepy,而ASMR也許永遠不會找到任何科學根據。可是筆者三句不離本行(雖然上述已寫了過千字,所以實際上不止三句),從政評的角度,目前以KOL形態「維生」的政治人物,確實需要參透此「新AI」箇中奧秘:亦即怎樣透過社交媒體建立政治理念上的親密關係,從而轉化成真正的政治實力。
原文轉載自《信報財經新聞》2019年2月19日
圖片來源:大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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