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叔韶以九十六高齡病逝。他是我採訪生涯最難忘的人物之一。余叔韶家世顯赫,他和父親及長子三代都是牛津畢業,亦是第一任華人檢察官,但不滿和英國同袍並非同工同酬。當時律政司及正按察司為他向港督三度進言而不果,余憤而辭職。他所向披靡,打贏多宗大案,卻不屑爭取御用大律師的銜頭。一九六八年,港督戴麟趾聽從他的建議,在港大成立法律系,足見余在法律界享有崇高地位。
我曾到寶雲道余宅採訪,那是一幢有半世紀歷史的舊樓,電梯是需要人手推拉的寶物。踏出電梯,叮咚的鋼琴聲奪門而出,余叔韶在彈奏蕭邦。余家有五子女,長子余國充當大狀、五子當醫生,三女是音樂家和治療師,四女當室內設計師和攝影師,亦是楊鐵樑的媳婦。但最叫他念念不忘是早夭的弱智次女。她一出世,就因發高燒而燒壞腦,不能說話和動彈。
他說:「我是五七年搬來的,那時可以遠眺維港景,當時我連首期也付不起,只為一周三次帶女兒做物理治療,所以頂硬上。她的眼睫毛很長很美麗,每朝都會向我笑。」她十歲夭折。「這也是我祈求的,怕我們早過她離去。」為了留住女兒的回憶,決不搬屋。
他撰寫《與法有緣》及續集,精采如偵探小說,其中收錄了他代表鄒文懷的嘉禾,與邵逸夫的邵氏對打「獨臂刀」案。余叔韶說:「楊過不是獨臂刀嗎?難道張徹才是獨創?」他打贏此仗,免除嘉禾執笠之禍。
我也喜歡余太。余太能煮一手好菜,愛穿藍色洗水布衣,不像一般衣着華麗的闊太。夫婦倆真誠待人。如今哲人已逝,若想感受余叔韶的風采,只能拜讀《與法有緣》了。
原文轉載自《頭條日報》2019年1月17日
圖片來源:H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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