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覺得,我們這代人真幸運,因為我們是生在一個充滿大師的年代。
二十六年前,粵劇名伶龍劍笙在沙田大會堂演畢《蝶影紅梨記》後,宣佈暫別舞台,移居溫哥華。二十六年後,龍劍笙率領一眾年輕後輩再踏上香港演藝學院舞台,重演《蝶影紅梨記》,大師之風采,絲毫不減。
大師七十四歲了,台上台下的龍劍笙都找不到歲月痕跡,踩着幾寸高的都馬靴,進、退、轉、跌、跪……跳脫靈活如一個廿來歲年輕人。大師的唱功是沒得挑剔的了,許多人說她愈來愈像任劍輝,在我眼中,龍劍笙不像誰,因為任劍輝對我來說太遙遠,在我成長的年代,台上就只得一個龍劍笙。
今日香港人愈來愈喜歡懷舊,新一代愈來愈愛守護本土,然而,最代表香港本土的藝術粵劇,卻一直備受冷待。
一九三七年因日軍侵華被迫輟學南下香港的唐滌生,成為香港梨園最出色的劇作家,和他並肩作戰的任劍輝白雪仙,更寫下粵劇界最輝煌的歷史。然後是任白悉心栽培出來的「雛鳳」龍劍笙與梅雪詩,即使在英國人統治的殖民地,一樣能把中國粵劇發放異采。反而到回歸之後,屬於中國的土地上,粵劇只成為新光戲院、高山劇場的長者娛樂,政府一直沒有大規模推動、發揚、傳承,只有民間一些有心人努力為粵劇留住血脈。
高喊守護本土的人,從來沒守護過粵劇。當我們去倫敦必去皇后戲院朝聖般看一場歌劇,香港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本地人及外來遊客好好體會這種地道藝術。可能大家會說,有了西九戲曲中心,不就有了粵劇的落腳點嗎?七萬多元一晚的場租,一千個座位的一場大戲,你以為票價要收多少才可回本?這世上只有一個龍劍笙,不是人人都可以場場賣個滿堂紅,小戲班小生小花旦只能望着戲曲中心的高門興歎,香港還能再培養出另一個龍劍笙嗎?
原文轉載自《頭條日報》2019年1月8日
圖片來源:大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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