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黃永/言論自由行行政總裁

這個10月，香港在成為國際創科中心之路上遭到重大挫折：月中港鐵的訊號系統出事導致4綫癱瘓；接着是上星期國泰航空公布5個多月前確認有約940萬名客戶的資料「被未獲授權的取覽」，人數之多、公布之遲，成為國際新聞；壓軸還有騙徒利用剛推出的「轉數快」服務為假冒的電子錢包增值，再轉走受害人銀行存款，金管局只好暫停直接扣帳授權服務。

以上3件資訊科技系統事故中，以金管局反應最快，本周已開展「確認電子錢包用戶是銀行戶口持有人」的核實程序，服務正逐步恢復運作。其次是港鐵，兩天內有初步觀察結果，卻只知問題，不知答案，並一味把責任推到兩間訊號系統生產商的設定上，而始終未肯承認員工疏忽。當然最差勁的是國泰航空，由確認出事到公布相隔近半年，做法完全妄顧940萬人可能受到的損失以至傷害。

隱瞞近半年 沒清楚交代問題

留意國泰航空所出現的問題，性質明顯又跟另外兩樁事故不同，因此是本文餘下分析的焦點所在——因為金管局和港鐵起碼有向外清楚說明問題和漏洞在哪裏，但國泰卻把問題一直隱瞞起來，例如：

1）許多傳媒以「資料外洩」來形容今次事件，可是當中「外洩」一說，其實國泰方面從來沒有正式證實過，甚至連這個詞語也未有使用過——國泰發出給所有受這次事件影響的人之電子郵件中，唯一肯確定的是「部分個人資料曾被未獲授權的取覽」，但取覽者的身份為何？是否黑客？還是內部未有權限的較低級員工？抑或是外判商？

2）較少人留意的是以上提到的電郵中，有提及國泰「一直緊密分析相關資料，以盡快識別受影響人士及確認資料是否可被重建」：最後一句是甚麼意思？英文版本為：whether the data at issue could be reconstructed，是否代表部分人（或全部人）的相關資料已遭刪除？

3）到底有幾多個牽涉乘客資料的系統出事？據了解，至少登機登記、AsiaMiles（亞洲萬里通）帳戶管理、乘客在旅程上的特別要求（如必須吃素）等資料，既由不同系統管理，也儲存在不相連的資料庫，今次事故究竟是一個、兩個，抑或全部系統受影響？940萬人之數是不是幾個系統加起來的總人數？還是有別的計法？

換言之，國泰的系統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管理層根本至今還在逃避全面回應，故現時只能用「解困新聞學」的情景推演（scenario planning）分析方法，推論核心問題在哪裏，從而為受影響者盡快找出答案。

沒證實涉黑客 疑為內部缺漏

以常識推斷，國泰今趟事件似乎不涉黑客所為：因為謎一樣的黑客，往往予公眾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觀感，因此防不勝防倒成了企業卸責的最佳藉口，然後借機大力提升保安系統，便可道歉交代。不過，國泰這次卻連「懷疑涉及黑客」也沒有說，反過來看如同間接指出事件應該不太可能是外來入侵，而多數屬內部失誤。

再且，常理也告訴我們，部門或員工出錯而不欲上頭發現，往往是企業內層層瞞上瞞下的主要原因，亦可解釋一件牽涉940萬人的IT事故，為何拖延近半年才公開——要是黑客所為，國泰或已一早宣告天下，以免讓黑客先行對外耀武揚威，到時震撼只會更大，問題也更多。

內部失誤非外洩 可避歐盟重罰？

此外，輿論也關心國泰會遭歐洲監管機構重罰（最高達公司全球收益4%）——不過，歐盟的《通用數據保障條例》在5月25日才生效，而國泰聲稱可疑活動在3月出現，至5月初確認資料在未獲授權下取覽——故此若形容為「內部失誤」而非「外洩」，國泰或可逃避法律責任而免被重罰。

至於有機會出現的內部失誤情況，一般分為以下3大類：

其一，棄置資料的程序出事——情況像清潔人員打開垃圾袋查看，即刪除資料前有人刻意或不小心進入系統取覽；

其二，處理離職員工或外判合約完結後的保安疏忽——最典型情況是員工或外判工在完成任務後，系統仍未更改密碼，讓他們得以繼續在未獲授權下取覽資料（註：國泰去年5月有77位經理級IT部門員工被裁）；

其三，內部整理資料庫時發生人為錯誤——當處理不同資料庫的時候出現混亂或行錯指令，導致部分系統不應被影響的資料被更改或刪除。

沒提堵塞漏洞 資料或續外洩

一旦推算出以上各種不同情景，就會發現國泰若然尚未解決其內部問題，目前提供予受影響乘客的「一年免費身份監察服務」作為補救措施，根本並非對症下藥：重點在國泰亦完全沒有於相關電郵提及，公司已成功堵塞了系統所出現的漏洞，而只承諾會不斷提升IT保安水平——也就是說，目前國泰可能仍繼續有資料在未獲授權下取覽！

另一方面，國泰也有必要說明有沒有乘客的資料遭刪除，或用他們的說法：相關資料「是否可被重建」，並預告資料假如不能被重建的話，將會對乘客帶來甚麼影響，並提出具體之對應安排，包括是否有需要乘客及早重新輸入資料，以免影響登機或其他服務。

當然，就個人IT安全管理方面而言，定期更改密碼屬指定動作，多做無妨，也不用等大型事故出現才重新設定。倘若加倍謹慎小心，把所有跟國泰相關的信用卡取消，再報失旅遊證件來申請一本新護照，新號碼自然跟被未獲授權取覽的資料不同了。

唯一真正麻煩的是同時被人閱覽了姓名與香港身份證號碼的人，因為每個人的身份證號碼終身不變，退而求其次是找律師安排改名換姓，始能以策萬全——不過，犯錯的畢竟是國泰，無理由要受害者以逃犯方式處理自己的個人資料罷了。

原文轉載自《香港經濟日報》 2018年10月29日

原圖：港人講地資料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