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本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對此深信不疑,所以很熱衷於旅遊,但對熱門的地區已逐漸失去興趣,開始留意一些東歐國家,如捷克、匈牙利及斯洛伐克(Slovakia)。冷戰時期,它們都受到蘇聯控制,與外圍很少往來,是鐵幕以內的成員國。鐵幕以內發生的事外間都知道得很少,予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我很幸運,在1979年底曾因公務路過西柏林,德國同事安排我參加東柏林半天遊的巴士團,有機會一睹中國大陸以外的社會主義國家。柏林圍牆將柏林分成東西兩部分,巴士在美國士兵把守的Checkpoint Charlie關口通過。到了東柏林,巴士在市區內左拐右轉,猶如進入一個迷宫,走馬看花。離開東柏林時,邊防的保安人員登車點人數,並用探測鏡檢查車底,防止偷渡客由東柏林被運走。除此以外,我的記憶已經很糢糊。
東柏林半天遊之後相隔了五年,我也因公務所需,由東京飛往倫敦,半途在莫斯科過境。這是第一次踏足共產集團老大哥的疆土,但沒有離開機場,對蘇聯可謂毫無印象。
差不多又過了十年,蘇聯已經解體,鐵幕被揭開。蘇聯的附庸國紛紛爭取獨立,將國門打開,歡迎遊客前往遊覽,商人投資。當年我仍在香港工作,利用假期在1995年率先到達北越的首都河內,經過海防市,再往下龍灣。雖然仍是來去匆匆,但對共產世界卻認識多了,逐漸失去了過往對他們的那份神秘及陌生感。
古巴是北美洲唯一的共產國家,和加拿大已建立邦交,兩地相距很近,消費也低,吸引了一團又一團的加拿大遊客前往度假。我在1999年的初春,參加了一個古巴的旅行團。雖然大部分時間逗留在度假村內,但也到過古巴首都哈瓦那。七天的觀察給我留下的印象是:古巴一窮二白、落後,但古巴人並不因此感到自卑,他們生活得頗愉快。
退休後有充分的時間去實現我的旅遊夢,前面提過的三個東歐國家成為我這次旅遊的重點。我們計劃先到維也納,逗留幾天以適應時差對身體的影響。
維也納是多瑙河畔一個重要城市,與匈牙利、捷克及斯洛伐克為鄰,相距大約四十公里。本來打算租車作自駕遊,但維也納的朋友覺得我們不值得冒這個險。他說汽車失竊的事在東歐國家時有所聞,遇到交通意外時,往往花上半天也解決不了,語言障礙更可能弄到小事變大事。我們聽後便放棄了這個計劃,改為參加一個八天遊的巴士團,同行有三十六人,由一個精通英語的女導遊率領。團友來自不同國家,不同背景,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有緣。
我們在九月二十二日出發,剛好是星期日,交通暢順。第一個目的地是布達佩斯(Budapest),匈牙利的首都。巴士接我們離開酒店之後,馬上起程,很快便到達邊境。奧地利的邊防人員在我們護照上蓋個章便放行;輪到匈牙利那邊的檢查員,他們將證件翻來覆去,滿臉懷疑的態度,問長問短,有時更重複幾次,前後花了一個多小時才讓我們入境。曾經聽人說過,當人們經過長期社會主義薰陶之後,都會變得僵化,辦事失去靈活性。果真如此嗎?匈牙利脫離蘇聯已經十三年,似乎仍改變很少,大概早已習非成是。來自波蘭的女導遊,一開始便毫不猶豫地批評她非常熟識的社會主義制度,但不敢挑戰眼前的這位匈牙利公務員,因為於事無補,甚至會弄巧成拙。
入境時遭遇的事情没有減低我們的遊興,布達佩斯確然名不虛傳,出類拔萃,猶勝維也納,值得一遊。它是布達(Buda)和佩斯(Pest)兩大區組成的,由多瑙河隔開。布達開發較早,古色古香;佩斯開發較晚,但後來居上。其實各有千秋,難分高下。
旅行社安排布達一家五星級酒店(Corinthia Aqvincvm)作為我們的臨時居所。那裏的設施比得上任何同一檔次酒店的水準,毫不遜色。晚上還設宴款待我們,並加插音樂節目,由幾個吉普賽樂師表演小提琴。吉普賽人都是天才的小提琴家,可惜並非每個吉普賽人都幸運地擁有一個小提琴。他們的命運非隨便由自己決定,顛沛流離的吉普賽人在歐洲到處可見。
在布達佩斯的第二個晚上,我們和兩個來自香港的女音樂老師決定不參加團體活動,選擇到國家歌劇院觀賞交響樂演出。我們一起搭乘出租汽車去,車資付了2,700匈牙利福林(forint)。散場後也搭乘出租車回去。殊不知,這輛車的司機不誠實,將計程錶調快兩倍以上,同樣車程,車資竟達5,500匈牙利福林。我讓三個女士先下車,由我應付他。我據理力爭,並堅持只願意付三千福林。結果他知難而退,因為酒店門前有保安執勤,肯定不會放過他。
我們去歌劇院之前下著微雨,入夜後的氣温較低,兩個女士都穿上了禦寒的外套。進場時,當值的職員要求她們將外套寄存衣帽間,但她們身邊只有歐羅而沒有匈牙利貨幣用來付費。我連忙上前為她們解圍,殊不知由於語言障礙產生了很多誤會,衣帽間的「大媽」竟然發起「官威」,拒絕為她們服務,她們只有穿著外套進場,不過查票員立即將我們擋住。幾經周折之後,他才勉強允許我們入座,但觀賞音樂的興趣已減少了一半。
在同一天內我們遇到了兩件不愉快的事情,除了盡量不把它記掛在心頭之外,別無他法。
到了陌生的地方,我都很喜歡搜集那兒的藝術品。這次路過一個匈牙利小鎮(Szentenche)時,看見一件製作精華的瓷碟,塗上抽象的圖案。店員說是Laszlo Horvath的創作,由Herend瓷器專家負責生產。她一眼便看穿我的心意,鼓舌如簧,指店內的東西「明碼實價」,我選中的那件定價為112,000Forint(約值五百美元左右),分毫不減,還說機會難逢,我不能錯過。我終於被她的花言巧語打動了,以信用卡付款,將瓷碟立即據為己有。
九月二十四日,按照行程,我們會到達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迪斯拉發(Bratislavia)。斯洛伐克原是捷克共和國的一部分,在1992年脫離捷克成為一個獨立國家。它人口只有五百萬,面積為捷克的三分一,比較鄰近的國家貧窮與落後。布拉迪斯拉發人口只有四十五萬,但具有獨特之風格,吸引不少外地遊客前來觀光。它和維也納相距只有一小時的車程,是通往西歐的大門,具有地利之優勢,可惜入境手續繁複,關口設施簡陋,妨礙旅遊業的拓展。
旅遊巴士到達斯洛伐克的邊境時,要穿過一座靠近首都的鐵橋,但由於我們遲到,那座橋在每天下午五時半便準時關閉,不准汽車通過。巴士司機被迫改變方向,多走很多路才將我們送到目的地,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交通上,可謂費時失事。我們不但錯過了晚餐,而且疲勞不堪。到中國大陸旅遊就未遇過這種情境,看來政治改革不能走在經濟改革的前頭。中國的改革模式與步伐有良好的效應,可引為東歐的樣本。
在首都我們入住一家落在市中心極端豪華的酒店,名叫Radisson SAS Carlton Hotel,設施講究,應有盡有,可惜我們只停留一夜,沒有充足的時間去享受。雖然舟車勞頓,我仍想走出去觀察一下這裡的環境,但舉目可見都是警衛森嚴,聽聞將快舉行選舉,為保證没事發生,政府處處加強了保安。斯洛伐克脫離捷克已經十三年,人民的生活仍待改善。奇怪,很多東歐國家的人民都有緬懷過去生活的傾向,希望走回頭路。不知這裡的老百姓心中又怎樣想呢?但不可不知,回頭路也不好走呀!
離開斯洛伐克,我們朝著布拉格的方向走,在捷克第二大城布爾諾(Brno)稍作停留,並在那裡吃午餐。這座城市有四十五萬人,和布拉迪斯拉發的規模差不多。政府都將資源投放到布拉格去,忽視了這裡的發展。雖然如此,布爾諾仍十分迷人,具有發展的潛力。由這裡通往首都布拉格都鋪設了高速公路,安全舒適。我們入夜前抵步,氣温突然下降,感到猶如寒冬之將至。Hotel Movenpick將是我們未來兩天棲身之所,規格平平無奇。聽說布拉格治安不好,扒手喜歡向遊客下手,必須小心防範。我以為巴黎及羅馬才是扒手的天下,殊不知布拉格也類似這些大都會。這裡的計程車司機也十分不可靠,精於欺騙遊客,原來天下烏鴉一樣黒。
在捷克未分裂前,我曾來過布拉格,和歐洲的同事一起尋訪合適的生意伙伴,準備開拓東歐市場。當時來去匆匆,只專注於工作,對布拉格的印象已經很糢糊。如今舊地重遊,仍不缺乏那份初來乍到的新鮮感。
布拉格在去年曾受到洪水之患,直到如今到處仍聽到抽水機開動的聲音,可知其嚴重性。很多橋梁仍在維修,超過人頭的水浸痕跡使人難忘天然災害。我曾經入住過的「希爾頓酒店」靠近伏爾塔瓦河(Vltava River)的岸邊而建,至今仍關閉着,與它相隔不遠的「四季酒店」也遭受同樣命運,復業無期。想不到多瑙河的藍色河水流到這裡已變成土黄色,而且隨時發怒,它動人的美貌及和善的性格只能從小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中尋回。
捷克人給我的印象是:較務實,靈活,熱心助人;匈牙利人就缺乏了這些優點。這裡的售貨員都歡迎你討價還價,成交後若以現金支付,可立即退税。我在匈牙利購買的瓷碟,雖然填妥退稅申請表,至今仍音訉杳然,大概將會石沉大海,不了了之。我們的本土導遊Hubert對我們說,水災發生後,遊客裹足不前,生意一落千丈。我們對他家鄉仍感興趣,而且不遠千里而來,實在難能可貴。
總括來說,用八天的旅程來觀察這三個東歐國家是不足够的。幸好我們遇到的導遊都是很有專業水準的一群,而且熱心講解,可彌補時間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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