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言論自由行行政總裁黃永
有些香港人的神經質確是教人貽笑大方——廣深港高鐵香港段開通前約一星期，不少立法會議員曾擔心港人買不到票，還要求特別安排；到正式營運之後才三天，售票情況不再緊張了，大家又轉為擔心載客量未能達到預期的平均每天8萬人次。
但統計學的常識告訴我們，只得幾個資料點，根本無從就整體趨勢作任何預測。
高鐵倘真爆滿 香港承受得了？
即使再推一步，假設高鐵於國慶黃金周期間的載客量還是未如理想，我們也不能太早下結論，指實際數字跟預算相差太遠：畢竟高鐵香港段於9月23日方開始營運，而一般內地人在此日期前已計劃好黃金周的行程。因此，明年春節期間的客量應當更具參考價值——事實上，香港國際機場亦極為看重農曆新年期間的飛機升降量，並以此評估各不同系統（例如雷神空管系統）的容量。
不過，香港市民到底希望高鐵「迫爆」，還是列車通常也坐不滿而讓旅客沿途有更多伸展空間呢？
筆者在此提出一個怪論，藉以刺激各位讀者思考：即使高鐵香港段未來的載客量仍不到平均每天8萬人次，特區政府寧可選擇以公帑補貼，亦不應該減價促銷高鐵車票！此中主要原因之一，是高鐵香港段的賺蝕其實純粹是從商業營運角度考量，但倘若廣深港高鐵真的班班爆滿，到時本港的承受力又是否應付得了？
目前在內地自由行政策未有進一步放寬下，一般市民較諸數年前對自由行的反感已明顯下降，故政府若透過補貼高鐵營運來維持載客量在某個水平，可視為以公帑去減低社會成本。
賺錢與否偽命題 增停站點可解
固然，以上說法的最大漏洞，是為甚麼明知虧本要補貼，當初也不惜斥巨資來建高鐵香港段？某程度上，高鐵香港段賺不賺錢，原來幾近是個偽命題：皆因全國高鐵網絡之大，總有不少賺錢的鐵路段，尤其是內地乘客現時的習慣，是寧可用金錢換取時間，也就是不介意短途出多一點車資亦要坐高鐵——換言之，高鐵香港段賺錢與否，全看特區政府有多少「牙力」，能夠從內地目前賺錢的各段中騰出空間，分多一些停站點過來給香港。
港若無高鐵 長遠被孤立
事實上，相信是為了顧全體面的緣故，從香港出發的高鐵停站點已由最初宣布的18個，至開通時突然增至44個！據運輸及房屋局局長陳帆解釋，此乃「經過多次高層會議而得出的共識」，又指「體諒現時高鐵的使用率非常高，爭取到44個站點是喜出望外」，言詞間可感受到當中所牽涉各省市的利益相當大。可是反過來看，只要透過高層協調，要令高鐵香港段賺錢，似乎全國內部調配一下，把停站點進一步增加便可以了。
退一萬步，就算特區政府未能爭取到更多賺錢的停站點，用公帑在短中期內補貼高鐵還是有「機會成本」方面的需要：意思是指香港若沒有高鐵，便有可能被孤立而閹乾。
其中一個著名的歷史案例，是經濟學者在研究「加拿大為甚麼永遠落後於美國」這個課題時所得出的一個共同結論：原先這兩個地方在18世紀末的時候，經濟實力並非相差太遠，可是美國在那時候已開始大規模建造運河網絡，令其經濟得以迅速增長；而加拿大卻因為尼亞加拉大瀑布這個天然設限，令運河工程變得極其困難，幾經艱苦也要到19世紀初段，方能夠完整其運河網絡。
可惜，到19世紀中段時，美國人已經開始全力打造鐵路網絡，接着加拿大人急起直追，亦遲了數十年，至20世紀初始算完成全國鐵路網。然而，那時候美國已開始着手研究民航網絡，於是加拿大又遲了一步——就是這樣，在約100年間的3次科技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中一再落後，加拿大就成了「永遠的第二」，再也沒有能力追上美國。
另一相關的歷史案例，見於19世紀中段：當年古巴的經濟大都會特立尼特（Trinidad）。那時特立尼特是全球的生產庶糖重鎮，相當繁盛。可是後來因為特立尼特市政府和其時的國家政府不和，令後者在規劃鐵路時刻意繞過特立尼特。沒有鐵路到達，運送庶糖變得相對其他地方麻煩和成本高，加上奴隸制度正逐步被廢除，令特立尼特縱有庶糖，也沒有物流配套和人手應付出口，令各地都轉向其他地方輸入庶糖，於是特立尼特這個當其時的國際大都會便永不翻身，整個城市就此停下來。到了198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因為特立尼特整個城市的建築一直停留在1850年左右，將之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以上兩段歷史告訴我們，錯失了運輸科技的範式轉移，或是沒有駁上全國的運輸網絡，很可能會令香港永不翻身——到時我們甚至不會是永遠的第二，而是連自己在大灣區9+2當中排在哪個位置亦未可知！
沙特高鐵開通 觀察期達一年
還有一個值得留意的最新發展：就在廣深港高鐵通車後兩天，原來沙特阿拉伯也開通了全國第一段高鐵了。沙特阿拉伯高鐵系統同樣地以中國建造的基建為骨幹，配合以西班牙為首設計的列車和鐵路網絡，被視為高鐵科技範式「話語權之爭」的其中一個關鍵項目，有可能成為今後整個中東的高鐵系統的參考標準。
如此重要的項目，到底要用多少時間觀察，然後才正式全面營運呢？當然不會像香港一樣，過了兩三天就大吵大嚷——沙特高鐵在9月25日通車，10月1日才開始賣票，但初期部分列車仍不會以最高速的300km/h行駛，藉以試運系統的容量才逐步提速，間接讓乘客亦參與測試，待各單位慢慢習慣後，至明年9月始全面營運——作為一個國際城市，香港只聚焦乘客投訴的小家子氣文化與躁動，亦未免太失禮了罷。
原文轉載自《香港經濟日報》 2018年10月02日

原圖：港人講地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