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幾乎每天一睜開眼，世界某些角落就有一百幾十人丟了性命，地震、爆炸、墜機、戰火、伊波拉……

老一輩人會言之鑿鑿：鬼節呀，魂索命找替身，這些日子，死的人特多，沒必要別出夜街、別游水、別行山、別走險道、別進窮巷。

福地的人卻說：我們也在險道，正進窮巷，這裡沒有白日，今天是言論自由最黑暗一日，明天又是新聞自由最黑暗時刻，這裡沒有將來、沒有前途，我們生不如死……

這些話，讓災難的人聽到，是罪過。

單說中國，方圓960 萬平方公里，13 億人，那裡的人口統計，是以千萬位計，即千萬以下的百位數，會被四捨五入，不算在內。我們常自誇的七百萬人，在中國人口普查數目眼中，原來只是一個被除掉的數。

曾經聽過一位前輩說，許多年前的某日，他到北京天安門城樓參觀，登上領導人閱兵所站位置，也就是當年毛澤東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地方，他極目遠望，忽然想，如果從眼前這條縱軸線延伸出去，縱軸線上所有人和事都歸我管，單是想想已覺頭痛，一個國家領導人，管的又何止是縱軸事？

最近，這邊廂雲南大地震不僅奪人命，還滅村鎮，重建路漫漫。那邊廂，剛揪出的大老虎周永康，黨羽多得嚇人，稍有走漏，讓死灰復燃，後患難料。還有江蘇的大爆炸、遍地開花的恐怖襲擊、新權舊勢的暗鬥、日本越南菲律賓的美國棋局……一不留神，下錯棋子，丟的是人命、失的是國勢。對比之下，神州腳下這小島的賴皮戲，算什麼？

有人用「亂世」來形容今日香港，沒錯，相比往日安寧，如今實在有點亂，但舉頭看一下世界，以色列戰火淒厲、非洲疫情失控，我們坐在冷氣間，罵鐵路又遲到十分鐘、罵警察抬人時拗痛示威者的手指尾……我們處於福地，身在福中，啖紅酒，點評天下，這「亂」字，是戲謔，是笑話。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4年8月7日

原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