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正在商場的沙發坐着等女兒，忽然瞥見旁邊有個父親手忙腳亂站在柱邊給懷中嬰孩餵奶，我趕忙揚手叫他過來，把座位讓給他，那爸爸腼腼腆腆地推說： 「不用喇，我可以了，你坐啦……哦，那謝謝了！」一口濃濃北方口味的普通話，該是自由行吧？我想。

「哪裡來啊？」問他。

「河北。」

「來玩嗎？」

「嗯。」那父親又露出腼腆之情。

「孩子這麼小也帶出來，蠻辛苦啊……」

我就是八卦，反正等人，閒來無事。

「嗯。」

這時，母親回來了，原來還有老人家，大概是爺爺嫲嫲吧，外加一個中年女人，聽說是姑姐，每人提了幾個大包裹，開始在座位旁開篋入箱。

「啊，來為孩子買奶粉？」我多嘴。

「對。」父親的臉竟刷一下紅了，像給揭破壞事。

「你們夠人強馬壯啊，五個大人，可以帶十罐了！」我笑說。

「我們以為孩子都可以算在內，才把他帶上，算他的話就有十二罐，夠吃半年了。」這爸爸像在告解。

「是專門來買奶粉，還是順便旅遊？」

「只得三天，帶老人家去了山頂看看，沒其他。」

「除了買奶粉，還要買什麼？」

「沒什麼，買點老人家用的藥，呀，對了，老婆餅該在哪裡買？」

「……」

「謝謝，謝謝，你是這幾天碰到第一個不討厭我們的香港人！」

這次，臉紅的是我。

又一回，在某酒店附近的泰國餐廳門外等位吃飯，忽然來了五個高頭大馬的內地人來取籌，帶頭那個女人大聲說： 「五位，我們排隊，我們會排隊！」那句排隊，她很強調地說。

大概嫌吵，也因為身上有點大蒜味，旁人對他們翻了白眼。也許感受到敵意，五個大人知趣地縮到一角。

兩個場合，都沒有紛爭，更沒有醜事，但不知怎的，卻讓我這個香港人，有種丟架的感覺。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4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