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台主持問空巢的感覺。思緒和回憶如泉湧，變成迫在眼眶的一滴淚。我由家裏有人滿之患——上有家姑、下有幼女，自己連私人的書桌都沒有，到現在家姑過身，大小女兒在日本和英國讀書，老公忙上班，一室空蕩蕩，我一人默默吃飯，陪伴我只有一條狗。

在女兒孩提時代，我餵母乳極度疲倦，女兒扭計不肯睡，氣得我要脅老公： 「你放工回來，第一時間打開垃圾桶，BB 可能當垃圾被丟棄了！」嚇得他幾乎患上產後抑鬱症。

女兒大一點，要跟功課，幫忙做親子project（通常是媽媽包辦的）忙得窒息，即使天濛光從雜誌社下班，也要準時七時彈起牀，開車送女兒返學，星期日也一早爬起身，帶大女兒學芭蕾舞。女兒常常賴牀，母女一邊吃早餐一邊開火罵戰是平常事。

作為母親，我曾經埋怨失去自己。連每天唯一最私人的淋浴時間，小女兒也會哭喊着拍門，問我為什麼不和她玩。我凝望着嘩啦嘩啦流的水龍頭，看到它流出來的，是我的眼淚……我的時間和空間都被蠶食了，沒時間見朋友、看書，甚至和丈夫一起淋浴，也給像小霸王的小女兒緝私般，拍門要入內搜查，又問： 「媽咪爹哋，你們在裏面幹啥？」嚇得老公躲在浴簾裏，不敢出聲……

我頂着慈母這頂帽子，時時偷雞，明明放工了，也趁在旺角轉車時「血拼」，或在家門口的萬寧兜一個圈，只為遲一點回家，逃避當媽咪的責任。

時光一去不返，我懷念以前被需要的日子，即使吵吵罵罵也是甜的，但我不後悔讓女兒「遠走高飛」，孩子獨立自主，就是母親最好的成績表，縱使代價是我的空虛和想念。

原文轉載自《明報》 2017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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