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作家羅勃．傅剛（Robert Fulghum）說過一則小故事。南太平洋所羅門群島的土著伐木為生，有些樹過分粗壯，用斧頭很難砍斷，土著便爬上樹頂，用盡洪荒之力向樹咆哮大喝，一連30天，樹便會倒下來。

土法罵樹未免玄虛，但咒罵文化自從回歸以來已在香港落地生根，開花結果，不管有理沒理，聲大夾惡就是道理。罵人幫仰仗的是「懷疑」和「擔憂」，前者罵從前，後者罵將來，信手拈來，十分好用，因為不需任何理據或事實，說了便有人相信，受靶的亦難辯白。咒罵文化讓第一、二任特首吃了苦頭，到梁振英勝選便如十二級颶風般橫掃香港。甫上任，一位自稱熟悉共產黨的「專家」便直指梁振英是共產黨員，但沒有任何涉及他入黨的基本資料，包括黨齡、所屬支部等，證據只有一句說話：若他不是共產黨員，怎會升得那麼快？

梁公開向傳媒說：「我不是共產黨員。」並且簽署宣言自己不隸屬任何政治黨派，亦只換來另一句：那他就是地下黨員了。

4年多過去，證據依然在空中浮蕩，未見人間。接棒的是國民教育，這不是香港獨有，但單憑一個機構提出一份供參考的偏頗教材，學校可用可不用，反正相類的教材多的是，整科便遭罵成赤化洗腦，結果又是幾萬人的集會。

梁的政綱重中之重是開發土地建屋安民，頭炮推動新界東北發展計劃，容納近20萬居民。在諮詢階段，罵人幫創造了誘人的咒語，擔心發展會變成深圳後花園或雙非富豪城，深入人心；但咒語不等同事實，公屋只有香港人可以申請，私樓則如天水圍、將軍澳和山頂一樣，兩地居民都買到，東北發展區沒有劃定給國內人，苦的是等上樓的市民。

梁振英硬淨，要罵倒不容易，罵人幫便改攻軟穴。先詆毀他太太的衣裝外表，再扣上難聽「花名」，謀殺人格，然後輪到子女遭殃，結果，一個精神不穩妥而難以承受壓力的女孩日夜遭人追蹤，照片在報上網上瘋傳；妹妹的遭遇更荒謬，只因為留下一件手提行李在機場禁區外，由機場人員經安全檢查後交回，竟掀起三尺浪，即使機管局調查證實無損機場安全，又有多名旅客挺身證明曾有類似經驗，仍有職員工會咬着不放，鬧上法庭，卻又取得法律援助。大兒子品學兼優，劍橋博士，到瑞典卡羅琳醫學院作研究工作，因學院其後接受富商的捐款，又給扯上關係。

土法不管用，這棵大樹沒有被罵倒。梁振英選擇暫別這片惡人肆虐之地，只為保護幾棵小樹苗的心，為他們換取片刻安寧。誠如傅剛說：「棍棒可以敲碎骨頭，言辭卻能摧毁心靈。」

原文轉載自《信報》 2016年12月15日

原圖：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