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春天剛剛回暖，到好些時間沒去的山頂走了一遭。從香港大學出發，校園一片祥和，了無肅殺之氣，沿着龍虎山徑步行至太平山頂，再跟盧吉道環繞山頂爐峰走回來。是日空氣潮濕大霧，時有微雨，一路上水氣撲面，也分不清汗水、雨水還是霧氣。從爐峰俯瞰開去，整個維多利亞港灣的景致都消失在茫茫白霧中。即使如此，卻也絲毫不損行山之樂，路上都是愛山愛自然之人，視野開闊易行的山道兩旁長滿春意盎然的草木，灌木叢中不時掩映出一二古樸的建築，參天古木上間歇出現松鼠靈巧的身影，縱使視線模糊不清，彷彿也能看到這座山的生機勃勃。

從山上回歸地平，是從紛爭矛盾中抽水獲利尋刺激的現實。打開電台電視和報章就是鋪天蓋地的負面新聞，特首女兒得到一些非她獨有的服務，便被說成危害航空安全，彷彿與她同機的乘客已逃過一劫。網絡更是一個「超現實」的世界，對人對事，對香港、對大陸都把「文革」案情重組。被譽為「第四權」的傳媒揚棄了持平公正的基本原則，公器私用，甚至公器「政」用，任令政治利益不斷侵蝕言論自由，埋葬了多年建立的公信力。立法會議事堂變成污水橫流的菜市場，同一空間下雙方視而不見，只能各說各話。一葉障目，是非功過得失通通蒙上霧霾，一點瑕疵便把人或事「妖魔化」，輕易對他人做道德審判，卻不曾反躬自問，自身道德又有多高尚？

政治紛擾，經濟預期似也不盡人意，出口驟降，全球金融中心指數的最新排名香港跌出三甲。年長者會懷念香港經濟起飛的「亞洲四小龍」時期，年輕人遭遇成長的挫折與障礙以為移民就是出路，或者找個藉口訴諸暴力，掟磚放火也變成浪漫美談。太平山下當然不盡完美，制度上總有可以改進完善的地方，但問題存在，並非隔空喊話或者是中傷抹黑能夠改變現狀，首要應是去除心中霧霾，看清黑白。

回程跟一班年輕人聊天，有人問，九十年代的香港是不是最蓬勃的時光，沒有太多的物質，精神氣息卻蓬勃向上？一位來自內地中部城市的年輕人的回答，出乎在場港人的意外︰現在的香港才是最蓬勃。邏輯很簡單，在他眼中，這裏的每個人都在為所追求的生活努力和奮鬥，激烈的競爭也許帶來撕裂的表象和艱難，但城市卻在不斷的生長和改變着。

希望他對，或許一切都只緣身在此山中，外來者反倒能看透世情。無論如何，能有多些樂觀積極的年輕人，總是好事。競爭的蓬勃，也許是艱難的轉折與蛻變，香港的蓬勃年代應該是現在，是最好的現在。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就看本土人的理智。

原文轉載自《信報財經新聞》 2016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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