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所謂政黨政治的討論,我們首先是要清楚理解這是意何所指。而更重要的是,推行所謂政黨政治,我們是要解決什麼問題?面對香港現時的主要管治問題,政黨政治是不是一條出路?
社會斷斷續續地提出政黨政治,其實是針對現時緊張的行政立法關係。香港的政體,名為行政主導,更準確地形容,是行政長官主導。而行政長官和立法會選舉是分開進行,兩者的選舉結果,沒有直接的關係,情況就有點像美國的總統制,有機會出現國會和白宮由不同黨派人士掌權。這種「分權對立」的情況,在美國更是常態,這是制度無法自行解決的問題,而美國現時正是陷入行政立法對立的最惡劣時刻。所以提倡政黨政治來解決行政立法關係,馬上就會面對以現時美國為首的反面教材。
就算不用美式的總統制,英式的內閣制要運行良好,也要有成熟的兩黨政治才有制度上的保障,一旦多黨分權,那就要組織聯合政府。由教科書到現實,聯合政府都是無可奈何的權宜之計,可以成熟到像德國那種穩定的聯合政府,真是非常例外。像德國那種聯合政府的成功,也不是制度上的必然,而是取決於政治文化,尤其是政黨首腦人物的政治操守和水平,可以做到大局為重,善於妥協。
對於許多社會問題的分析,不少論者都喜歡用硬件和軟件來分類說明,這算是一個簡單易明的分析工具。放在政黨政治的討論,硬件就是政府的組織架構和選舉制度方法,軟件就是社會文化和政治取向。硬件不能單獨操作,也不會是十全十美。同一套硬件,美國在克林頓時的行政立法關係,跟奧巴馬今天的處境就完全不一樣。同樣行內閣制,德國和泰國就有別雲泥。
回到香港的現場,香港那套政治硬件不能說沒有問題,但只看硬件部分,就只能管中窺豹。正如周前本欄的分析,香港的制度硬件,從來沒有完全排斥政黨政治,甚至可以說政黨政治一直都存在於現行制度之內。但經歷日常政治拼搏糾纏,往往歸咎於行政立法的緊張關係。像李鵬飛先生等人,也把事情簡化為「政府在立法會無票」的結論。所以推行政黨政治,就被看成香港政治困境中的一條出路。
首先,我們必須搞清楚,政府在立法會無票是不是一個事實。如果政府在立法會無票,那過去16年,政府是如何施政,法案是如何通過?3 任行政長官,究竟是跟政黨和立法會議員視同陌路,還是存在互動?我們又應如何理解所謂建制派的存在。如果我們尋求一種政治制度上的必然支持,我們又有沒有仔細理解外國政黨是如何整合和鞏固自己的政治力量,黨鞭是如何像牧羊人般左驅右趕,維持一致。
受困於愛國與反共對立鴻溝
外國無論總統制和內閣制的成功,都不是靠制度上的必然。除了制度之外,也受眾多的「軟件」因素影響。這些軟件因素,愈是對立矛盾、僵化難解,政治制度失敗的機會愈大。以泰國為例,城鄉、軍方、王室3 個因素糾纏在一起,就讓泰國陷於困局。埃及的軍人對撼宗教,也不是選舉可以解決。
香港比較幸運,沒有種族、宗教等失敗陷阱,但卻受困於「愛國與反共」的對立。香港政治難以整合,就是源於這條歷史造成的鴻溝。
香港的政治力量,就好像我們在中秋節吃的月餅一樣,一刀切下,首先把月餅分成兩半,一半是愛國愛港,一半是泛民,而這種月餅式的切法,不會只是一分為二,通常更是二分為四,一些更再細分為八。所謂建制派,只是用對北京中央政府的忠誠(又或者表面的忠誠)來定義,在社會政策上,可以有很大分歧的存在。最低工資、標準工時、輸入外勞、強積金和長期服務金對,以至樓市雙辣招等,都可以有對立的政治立場,硬要把他們拉在一起,那比起當牧羊人辛苦千倍萬倍,那些政壇老手,又焉會像小綿羊那樣溫柔聽話!
因為有了愛國愛港和泛民這條鴻溝,令到工聯會和工黨互相叫價。民建聯和民主黨的支持者在社會背景的面貌非常相似,但卻是立法會內最大的競爭對手。這些矛盾,不是通過加強政黨政治可以解決。
行政長官不能有政黨背景,其實並不是前提,而只是結果,就是因為這些歷史發展下來的種種因素,令到政黨相對分散發展。行政長官表面上又不從屬於任何政黨,是相對容易尋求跨黨派的合作。
當然,這裏所講的容易,也是相對而言。行政長官跟個別政黨的關係,並不受一張黨員證所規限。所以相關的行政長官政黨背景的本地立法,只是像潤滑劑,又或者像化妝品的作用一樣。
所有問題核心:與京關係
個人跟不同泛民政黨朋友討論政治時,都指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跟北京的關係,這是所有問題的核心所在。
香港政治問題是在於政治的本質,不解決這本質問題,而去尋求制度上的必然,注定是徒勞無功!
(文章僅代表個人立場)
原文轉載自《明報》2013年12月17日
圖:tupian.ba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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