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資深傳媒人潘麗瓊
全城瘋傳再過幾天,氣溫會驟降至零度,香港會落雪了!萬眾期待,我城的第一滴雪……
我生命中第一次嚐到雪的滋味,是許多年前於德國柏林歌德學院讀書的時候。在課堂上,忽然從玻璃窗看到雪花一點一滴飄落花園裏,我興奮得心臟撲撲亂跳,一等到下課便飛奔到花園裏,又聞、又摸、又吻,還拿一丁點到口中品嚐,然而,這只是雪溫柔純情的一面,它兇猛邪惡的一面,我很快便見識了。
雪,像人,初時白璧無瑕,但墜入滾滾紅塵後,變得混濁,落到地上更賤如地底泥,又滑又跣,樣貌污糟,惹人討厭。最慘是我帶來的鞋太單薄,冷氣直透腳板,寒流直達心肺,舉步維艱,迫得另買新鞋,才能上路。
雪,是頑童的武器。有一次我被包租婆命令到樓下的電話亭打電話(用她的電話每分鐘付費),忽然講電話到一半,有幾個小孩在大雪紛飛的寒冬裏,突然打開電話亭的門,兜頭兜腦向我猛擲雪球。我嚇呆了,只知用雙手掩臉躲避,滿臉不知是雪水,還是淚水。
雪,也是把一切印記磨滅的天然擦紙膠。當時我住在市郊的平房裏,幾千間平房都一模一樣的,我只靠一兩個路標認路回家。但下了一場大雪後,連路標都埋葬在雪堆裏,才四點已天黑了,放學回家,我迷失在白茫茫的雪海中,又冷又餓,風又猛烈,想橫過一條馬路,也是天荒地老跨不過去!心想死定了。後來壯大膽子敲門問人,才一寸一寸地找回方向,執番條命仔。
雪,我由最初的愛慕,變成今天的敬畏,只因有太多恐怖的記憶。
原文轉載自《am730》 2016年1月21日
原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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